不早不晚,就卡在这个拉长的称呼后面。
“你是故意的吧?”李世民一愣,顿时哭笑不得,抹了把脸,百感交集。
与逝去的亲人相逢,再怎么说也是件幸运的事,可他心里沉甸甸的,就算与孩子玩闹,也总忍不住想起自己幼年的时光。
那时候总有父母为他遮风挡雨,转眼间,他也是做了父亲的人了。
他也有他的责任要担。
政崽真的倦了,揉揉眼睛。如果他是普通的人族幼崽,现在其实还在母亲肚子里,过着吃了睡睡了吃的混沌日子呢。
李世民调整了一下心情,尽量平静地带孩子入睡。
政崽不再嫌他太热,逐渐习惯这样趴在父亲心口睡觉的姿势,听他的心跳入眠。
怦怦,怦怦……血月西垂,旭日东升,这漫长的十二个时辰,终于结束了。
“咔嚓咔嚓”
晨起时,李世民好奇地循声望去:“你在吃什么?”
政崽举起一块玄金色的碎片,示意给他看。
“这是你的壳?”他蹲在孩子身边,拈起一片细细打量,问道,“你确定能吃吗?”
“嗯嗯。”跟嚼薯片似的,发出脆脆的声音,一片接一片,飞快消失在幼崽口中。
这就有点触及到李世民的知识盲区了。他也没养过龙,不知道到底怎么喂,袁天罡透露得太少,就只能任孩子自己行动。
爱吃啥就吃吧,别饿着就行。
顺便在朝食时,带了碗羊奶,给孩子补充了一下正常的人族食物。
政崽犹犹豫豫,在碗边停留,嗅了嗅,皱起了眉。
“你不喜欢?”
小龙比碗高不了多少,脸看着圆润,实际上浑身能称得上有肉的地方,只有脸颊和屁股,胳膊腿都有点瘦了。
李世民见过李建成家的崽,白白胖胖,胳膊都跟藕节似的,漾出一段一段的肉,手背上也不止一个小酒窝似的坑,活像年画上的胖娃娃。
小婴儿就该胖点吧?自家孩子太瘦,他总疑心是自己没有喂饱。
如今局势艰难,情况实在特殊,他没办法好好养崽,不能不为此挂心。
他舀起一勺温热的羊奶,轻轻吹吹,送到孩子嘴边,鼓励道:“尝一口试试,若真的喝不下去,我再想办法。”
政崽侧首,鹦鹉学舌:“办法?”
“这时候找奶娘不大合适,我又不是张苍……”
“张苍?”政崽迷惑。
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他活了差不多一百岁,晚年喝人乳,听说延年益寿。”
“……”
突然觉得羊奶也不是那么腥了。
政崽很体贴,不欲使李世民为难,试探着舔了一小口。
比清水要浓稠许多,带着热乎乎的奶香,也可以说奶腥味,单看个人感受和偏好了。
政崽的五感比常人敏锐,这种味道便在他的嗅觉和味觉里放大了,有点勉强。
“不喜欢就不喝了,我再给你寻其他的。水牛的奶要淡些,也许你会喜欢。”
政崽就着他的手,慢慢吞吞地啜饮了两口,连一勺都没喝完。
“嗯。”
“要不要来点米粥?我看你长牙了。”
“好。”
幼崽对米粥的接受度,要高于羊奶。父子俩便交换食物,没有浪费。
李世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好像看小孩子抱着勺子柄,圆圆的小手握成馒头状,一口一口慢慢吃东西也很稀奇似的。
好圆,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简直像没有手指头一样,真就是个雪团子。
出门时,自然要带上孩子。李世民到哪,就把孩子带到哪,开军事会议时也不例外。
“殿下。薛举率军往东南方向去了,怕是要直取长安。我们怎么办?要出城追击吗?”
柴绍问出了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
“不。”李世民果断道,“我们若是追击,那就中了薛举的计了。长安有多重要,我们知道,薛举也知道。倘若他是调虎离山,一旦我们出城去追,他分兵攻城,那我们首尾不能相顾,唯有败而已。——这个计谋我用过,很好用。”
屈突通就是这么被唐军俘虏的。
“话虽如此,但那毕竟是长安。”柴绍担忧道,“陛下若得知我们不去救援,会不会……”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未尽之意,将军们都很明了了。
韩信当年就干过这事,明知刘邦有危险就是不去救,下场如何,也就不用说了。
“秦州有窦轨,泾州有刘感,长安重兵把守,距此四百里,没那么容易被攻破。”
李世民凝神去点地图,束起的马鞭指向他口中所说的地方。
“薛举看似占了上风,但他没有攻下高墌城,那就谈不上后顾无忧。他想攻长安,但这一路上全是我们的人,他的粮草运不过去,只要没有几天之内打下长安,那他的颓势,就可以预料。”
他微微带笑,环顾这帮新败的将领,怡然自若,丝毫没有将彼此的嫌隙扩大,反而居中稳定军心,鼓舞士气。
“不必太担心,我会着人送急报到长安,及沿路州府,务必赶在薛举之前,让各州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