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李世民一口咬定。
“没有吗?”柴绍茫然。
“你听错了。”
“……哦。”
他真的以为听错了,不再纠缠,忙着给李世民拿药去了。
“咔”
碎裂之声连绵起伏,几乎能想象得到壳上会如冰般裂出树杈的纹路来。
李世民紧急之下,连忙卸甲,手足无措地从怀里掏出那个蛋来。
这不会是被他弄坏的吧?
一想到这里,他脑子里嗡嗡直响,忍不住沮丧。回去他怎么跟无忧交代?
玄金的蛋壳布满冰裂纹,在他手中绽开。
李世民连呼吸都停止了。
一块碎片被从内而外击碎,掀开,一只软乎乎的小手在那窟窿里伸出来,沿着碎片边缘扒拉。
是只手诶,像人的手。
李世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白白嫩嫩的手,五根手指,一根不多一根不少,就是比寻常的婴儿要小得多。
居然还有指甲,粉粉的色泽,像二月里枝头刚冒出来的杏花,很浅很淡。
哇。
他也不知道在感叹什么,继续敛着气,一动不敢动,等这小小的神奇生物,自己破壳而出。
“咔咔”那手虽小,力气却不小,砸得蛋壳接连碎开。
一双金色的角,伴着半张小脸,悄咪咪地露出来,自以为自己藏得很好,躲在蛋壳后面,暗中观察。
比金乌的金,要厚重一些,更接近蜂蜜琥珀的颜色,虽是稚嫩的、带着绒毛的鹿角似的幼态,可却如上天精心雕琢出来的一般,透出矜贵。
暗金的眼睛圆圆润润,眼尾微微上挑,是再标准不过的凤眼,只是因为年纪太小,才会显得很圆。
钟灵毓秀,无可挑剔。
以李世民的审美来说,真是鸡蛋里挑骨头都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他在看自家孩子,孩子也在看他。
破晓的光还没有照进来,烛火熹微,照映着一张年轻的脸,病而不弱,倦而不怠。
李世民有点紧张,局促地笑了笑,声音轻柔到不太自然了。
“你……你还好吗?怎么这么早就……你饿不饿?”
政崽在壳后面观察了他一会,慢吞吞地冒出头来,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李世民看不懂。
虽然确实饿,但比起吃东西,政崽现在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他没有穿衣服啊!
眼前这人什么时候能意识到这一点?
显然,他的父亲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窘迫,也不觉得刚破壳的崽还有羞耻心。
政崽只好继续缩在壳里,鼓着脸,自己想办法。
李世民拿出了石针,犹豫中,看见小龙崽的头摇了又摇。
“不饿吗?”他猜测着。
不,不是不饿,而是李世民现在太虚了,能跑出去救援都是政崽好不容易治疗的结果。
“我可以抱你出来吗?”
话好多哦这人,嘀嘀咕咕的,不断试探政崽的底线。
政崽看了看自己光溜溜的身体,脸鼓得更圆了,不得不用大尾巴遮掩关键部位。
李世民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这辈子好像都没对触碰什么东西小心成这样。
他手伸了一半,紧急撤回,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匆匆转身跑去洗了个手,擦得干干净净,才又回来。
政崽:“……”
感觉好傻哦。
李世民虽然出身很好,但他的手并不是养尊处优的手,常年弓马骑射留下的茧子,自然不能和无忧比柔软,意识到这一点,他更轻了些。
指尖从孩子腋下穿过,缓缓将政崽抱起来,莫名有点儿像抱一只小鸟。
这孩子软得让人害怕,没骨头似的,多小心都不为过。
政崽抿着唇,因为毫无遮挡而绷紧了身体。
“你是不是冷?”李世民发现了孩子的不自然,“我去给你……”
他整个人都显得凌乱,原地转了一圈,本想去找出征前无忧给的包裹,但实际上却盯着孩子,上上下下地看。
眼里看的,嘴里说的,和手上干的,完全不是一件事。
政崽宛如一只被提起来的幼猫,尾巴努力遮住腰下面,只是没有喵喵叫。
“这是你的尾巴?”
李世民眼里的好奇和雀跃快要溢出来了,兴奋得难以自已,简直像回归原始森林的野人,每个动作都不太理智。
“哇!”
毫无意义的惊叹之后,欠欠的手就摸上了政崽的大尾巴。
传说中的生物,忽然就有了具象化的参考对象。
玄色的尾巴偏青,但并不是草叶般的绿,也不是晴空般的天蓝,而是冬天清晨的苍穹,将亮未亮时的颜色。
黑中带蓝,又隐约泛着赤色,浓郁沉凝,让人想起很多很多年前,还在钻木取火的时代,甚至更早,女娲捏土造人时,一望无际的原野上方,那浩渺的天空也许就是这样的。
好可爱。
胖乎乎的形状,居然没有取代双腿,而是像松鼠的大尾巴一样,可以从屁股后面绕到前面来。触感比芦花还要软,摸上去滑溜溜的,尾巴尖有稚气的绒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