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拎着鼓鼓囊囊的购物袋,驼着背,微垂着头。
无视客厅地板上散落的各种杂物垃圾,转身来到沙发前。
就象每个疲惫夜晚回家后,习惯性地想要瘫上去放空大脑,直到重新提起力气。
可今天,他却顿住了。
在客厅的地板上,一张已经破碎的全家福静静躺着。
借着客厅窗外的月光,散碎的玻璃折射出锋锐的森然冷芒。
那破碎的玻璃下,二十几岁的佐藤与笑容开朗的妻女,是那么幸福。
笑得仿佛那一刻,世界都充满了光与温暖…
“刺啦——”
一阵皮肉被划破的声音传来,指尖传来的刺痛将他惊醒。
佐藤带着胡茬与黑眼圈的脸上,嘴唇哆嗦着。
不知何时,他已蹲下,伸手抚向摔落在地的画框,却被碎裂呲起的玻璃刺入血肉。
他就这么呆愣着,悬浮半空的指尖伤口处,血液滴答滴答地落下。
不一会儿,便将整幅照片染得一片狼借。
然而,等到他彻底回过神后,便沉默着起身走向厨房,准备冲洗一下伤口。
“哗啦”
水龙头打开,冰凉的自来水舔舐着伤口,带来丝丝刺痛,佐藤却仿佛全无感知。
就这么愣愣地站着,等着水流将伤口冲洗干净,才默默地关上水龙头。
他很自然地转过身,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硕大的购物袋,放在略显狭小的案板上。
将里面的商品一件又一件取出。
葱,姜,香料、鳗鱼,豆腐、虾球、白菜,箩卜…
…还有最后,一小盒躁动的小螃蟹。
“哒哒哒——”
随着燃气炉阀门的拧动声,一团火焰在锅底的灶台上,轰的一下燃了起来。
也将迅速变暗的房间照亮几分。
佐藤抬手,抚过架子上一排排整齐挂起的各色厨具。
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感受往日妻子忙碌在这狭小空间内时,熟练使用每一件餐具的感觉。
可指尖传来的,却只有一片冰凉。
他继续沉默着,拿起案板与刀具。
“咚咚咚——”
已经有些生疏地,将一片片刚从超市买回的新鲜蔬菜切分。
仔细地梳理着,每一片生菜的脉络、豆腐的纹理
他的动作有些生疏,并不快,但每一步都很认真。
切配好的各种调料、蔬菜被放入锅内,最后,一盒小螃蟹也被一股脑丢了进去。
“哐当——”
锅盖盖上。
灶台火焰灼烧的声响,清淅地回荡在昏暗的房间中。
佐藤就这么愣愣地低头,看着锅中水温渐渐升高,泛起浮沫。
而刚才还在猛烈挣扎的螃蟹,在逐渐升高的水温下,开始僵硬变色。
一只爬到边沿的螃蟹,或许是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
出于生物本能,它控制还能活动的钳子,一下又一下,缓慢地将身旁已经半熟的食材往口中送。
它蠢得仿佛觉得吃点东西,睡一觉挺一挺,就会好起来。
好象觉得忍一忍度过去,就会没事,就能继续在狭小的养殖缸中苟延残喘。
再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每一天的动作。
也许等它反应过来水温上升,想要逃跑时,已经做不到了。
但更可能是到死的那一天,它还觉得是自己不够努力。
“太傻了…终究是动物…连煮自己的锅都看不到”
自回家后,佐藤第一次出声讲话,声音沙哑、干涩。
似在评价锅中的螃蟹,可语气又有些飘渺,不知在说什么。
天又黑了,只有灶台下的火光,映照着他模糊麻木的表情。
捡回一条命的他从警视厅出来后,便收到医院通知。
自己所住小区的住宅,存在质量问题,楼下的燃气阀门泄漏,整栋低矮的住宅三户人家,都在不知不觉中中毒昏迷。
其中,就包括佐藤家。
等他在一夜的恐惧疲惫中赶到医院,收到的是两张送医不及时,抢救无效的脑死亡通知。
当时的他整个人变得浑浑噩噩,不知怎么走出医院,也不知为何驻足在平时很少踏入的精品商店。
麻木地买了一大堆平时舍不得买、妻女爱吃的饭菜,一路走回了家。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脑中很乱,但有一点他清楚。
佐藤该做选择了。
车底、树林、楼顶还有湖中
没有迟疑和恐惧,只有深深的、积年累月的空洞。
痛苦、疲惫、苦涩,最终都汇成了绝望的麻木。
“啪——”
灶台被关闭,火焰消退。
汤已经煮好了,掀开盖子,热气袅袅升腾。
诱人的红色蟹壳,伴着青翠欲滴的新鲜蔬菜、润白的豆腐,点缀着浓稠的汤汁,熬成了一锅
好汤。
随后,在汤匙与锅壁的碰撞声中,佐藤一口接一口、一下又一下,完全不顾烫嘴的温度,将这整锅诱人的汤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