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麟踏入沉府。
入目所及之处,许多红绸缠在滴血的石柱上,被雨水泡成裹尸布般的颜色,檐下排挂的灯笼早被血雨蚀穿,两列两排石狮,眼窝里积满粘稠血浆,像淌着血泪的活物。
“纵是喜庆婚礼,也驱不散血狱的丧气”
齐麟抬头望天,那所谓上苍之眼,仍高高挂天,其无数血色触手,也屏蔽了沉府。
“唐天府,就在沉府之后不远?”
齐麟眺望而去,隐约感觉那个方向,气魄豪迈。
无论如何,沉府内的气氛,还是很欢快的!
“齐麟?”
那迎客之处,一身新郎红装的傅夫子,喜笑颜开,有种春风得意的感觉。
“傅夫子。”
齐麟上前,才想起自己没有准备,正欲在虚空戒内选一物。
“小孩要什么贺礼?进去吧!”傅夫子拍了他的后脑勺一下,忽地惊异道:“你小子脑袋瓜怎么硬如铁?还有,怎么长高了这么多?”
前几日还记得齐麟矮他半个头,怎忽地和自己一般高了?
而且不但高,还明显精壮许多,气血磅礴,给傅夫子的感觉,就象是一头楼高的血肉巨兽,压在自己身边,让他都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没办法,到了猛窜的岁数了。”齐麟道。
“快别窜了,几天就窜这么多,再过两年,怕你窜到天花板去了,到时候姑娘你都找不到合适的。”
傅夫子人逢喜事精神爽,话也多了起来。
可今夜真的只是喜事吗?
只是到了这一刻,你说若不畅快些,愁眉苦脸的又能如何呢?
显然,无论今夜如何特殊,傅云都不想让那等待了自己那么多年的女子,有任何遗撼。
“姑娘?”
齐麟想起一道娇小娇嫩之影,确实好象高她许多了
很快。
他踏入婚堂内,便有许多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齐麟这才发现,竟还真不少宾客已然入座。
比他想象之中要多!
他熟悉的,便有御邪总司第四司圣孙明谦,而未曾见过的,却有数百,一眼望去,应都是太苍国强者。
而最高处,则有两个老者。
一个高大魁悟,骨架壮大。
一个清瘦如青松。
“齐麟见过沉爷爷、唐爷爷。”
他便快速上去,先道个礼。
那唐爷爷,便是唐国昌和唐温婉的父亲,名为唐熔煜,正是御邪总司第一司圣!
“好少年!”
唐熔煜与沉沧澜不同,他是个热烈性情,笑容满面的,将齐麟招呼了上去,伸手就是一顿掏,越掏越惊奇。
“你这后生,怎跟一头丁狱级邪兽似的,那空冥蛙之根骨,摸着都没你硬朗。”
显然,他知齐麟要了全御邪司的邪兽,也想琢磨一下齐麟用在何处。
所以越掏,他内心是越震惊。
“齐家出雄才。”沉沧澜道。
见了他们二人,齐麟见婚礼没开始,便连忙将心里的担忧说出。
“两位爷爷,血月神当空,我家长辈可能不便出手,若有计划,可否延后?”
唐熔煜和沉沧澜对视了一眼。
两人抿嘴,似心里叹气。
不过很快,沉沧澜便道:“不必延后了。”
“为何?”齐麟问。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是否延后,岂由我等决定?”沉沧澜道。
“明白”齐麟皱眉低头。
“少年。”唐熔煜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实际上,我们本也没想让你家长辈助力。”
“为何?”齐麟不解。
“国坠如此,吾等有失责之罪,欲先以命报国,求得苍生谅解啊”唐熔煜说着,拍了拍胸膛,“唐爷爷都这把岁数了,寿元大限已至,总得做些事,等届时下了地狱黄泉,也好在列祖列宗面前,把这头给支棱高些。哈哈!”
他说完,朗声大笑,念头通达。
而齐麟怔了一下,再往四周看去,只见今夜赴宴者,老迈者居多。
不少人须发皆白,面有皱纹然却笑得欢快、洒脱。
似乎,这些老友们,人生再难等这一聚了。
“齐麟,一会儿若有变化,你先悄然往唐天府方向而去,你唐姨会接应你。”唐熔煜说着,目光灼灼,“少年在,国就在!你可别冲动,枉费老友们苦心一场。”
“时候不早了。”沉沧澜严肃看向齐麟,“现在便去吧。今夜除了少许例外之人,五十岁以下守唐天府,五十岁以上坐镇沉家。”
“明白。”
齐麟已然知他们的求死之心。
他不欲争辩,也不欲姑负这数百老友们的心,于是他便起身,抱拳。
“去吧!”
沉沧澜和唐熔煜,一壮一瘦两道身影,站在血雨漫漫之中,面带笑容,向齐麟挥着手。
等齐麟的身影彻底消失,他们脸上的笑容,亦化作决然。
“老兄弟们!”
唐熔煜回身,望向那些白发苍苍的老一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