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就像她给她们班录评优课的时候,坐在下面的那群学生。
清澈、茫然、痴呆。
这个该死的评优课她一共录了三次。
学生上吐了,她也上吐了。
第一次是因为有个环节卡住,以至于整体时间超时,领导不太满意,意思重来一次;
第二次有了经验,纯粹就是表演,环节没再卡住,但录制设备的收音出了些问题,领导不太满意,意思再重来一次;
第三次许惟一脸死相,学生也一脸死相,她上课前声音麻木地告诉过来帮忙录制的后勤师傅:“这次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再重录了,绝、对、不、会!”
她错了。许惟甚至忧伤地想:她不该在中学时代偷摸蛐蛐那些一节课要上好几次的老师的,明明大家都是生活所迫,在场没有一个人是幸福的。
好在今天第三次录出来的视频终于交上了差,领导终于轻点了那颗金贵的头颅,意思这版可以上传。
照理来说搞定一节公开课,是值得大肆庆祝宣泄一番的。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一连录课三次才终于解脱,连迟来的快乐都没那么快乐了。
许惟觉得头痛,还觉得自己现在精神有点不太正常,不够快乐,但足够亢奋。王杰希问她下班之后准备去哪里庆祝,许惟说算了吧哪都别去,我来微草找你们吃食堂。
这还在赛季中呢!谨言慎行一点!
不要随随便便就结伴出门,被拍了怎么办,互联网时代很恐怖的。
如此,许惟便一身公开课穿搭地过来了。
许斌对她这副模样感觉很稀奇,猛一看见的时候“嚯”了声,大声招呼道:“介似哪来的美女结界啊!”
柳非毫不客气地肘了他一记:“你懂个屁。”
两人身为同期本来就比较熟悉,T市和B市又相邻,许斌还在三零一待着的时候就和微草的队员颇为熟络。后来成了队友,更是跳过磨合直接快进到肘击彼此的阶段。
许惟都没功夫第一时间搭理他。
先有气无力地把上班专用帆布包往王杰希肩膀上一挂——这玩意儿是学校自制的文创,每学期都发,这学期是时尚红棕色。教师免费领取,反正她是不会再为上班多花一分钱了。
“好看啊?拿睡觉时间换的。”挂完包,许惟才皮笑肉不笑地呵呵道:“要不是公开课谁化妆啊。”
她平时上班是相当固定的一套社畜穿搭,纯色打底、纯色卫衣、纯色外套、格子裤,外加一个最最重要的社畜低马尾。
每天大清早面如死灰地纯素颜上班,整个人都灰暗阴沉至极,很像那种随时都会黑化的小反派。
只有今天这种时候,许惟才会勉强换上件能脱出来见人的内搭,穿件颜色鲜亮的马甲,黑色A字长裙,外搭一件驼毛大衣,甚至必须早起花时间用吹风机进行整顿发型。
需要见人的时候不多,公开课算是一件。
上了班以后这种穿搭每年都会来两次,许斌纯属少见多怪。
但凡是个热爱刷新B市各大学校微信公众号的人,都能够在隔三差五发的那些公开课展示活动推送里,发现各种各样精心打扮之后上台表演杂耍的同行们。
哎,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啊。
许惟心底悲凉,唏嘘不已。
而微草大师傅两个月没见许惟,今天又见着她,打量一番,顿时大声说:“哎哟怎么回事啊一下瘦那么多,赶紧补补!”
许惟眼泪汪汪,对食堂大师傅控诉:“都是上班上的!”
“那更得补了。”师傅说着,给她哐当盛了一大碗。
还是大师傅好,比她们学校食堂的师傅好多多多多了。
为了大师傅,她爬都会爬来微草食堂的!
“不管怎么样,反正课开完了。”王杰希给她开了瓶软饮推过去,“看开点。”
一群绿油油的青少年七零八落地应声,纷纷献上宽慰。
“看开点惟姐,多睡几觉。”
“就是啊惟姐,上都上完了。”
“惟姐你别笑,你现在笑起来很邪恶。”
“对啊我现在欠了三篇战术报告没写呢……啊对不起队长我回去就补。”
“……”
“……”
看见王杰希瞪人,许惟支着侧脸,终于高兴地笑起来,连头都没那么疼了。
晚上回去的时候她像个树懒一样挂在王杰希的半边肩膀上,慢吞吞地掐指数着:“十一月期中考,然后阅卷,然后去秋游……”
王杰希也跟着她数:“十一月比赛,比完赛复盘,然后继续比赛。”
许惟掰他的头,哼道:“实话实说,你让我们小高当主指挥,到底是父王的磨炼还是纯粹你懒。”
于是王杰希偏头瞥了她一眼。
这一眼很是玄妙,轻飘飘的,不似在人间,又好像就在她很近很近的面前,呼之欲出。
许惟眨眼。
“是时候了而已。”
他轻描淡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