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宁侯府。
海棠垂丝,榴花初绽。
太阳尚在地平线以下,晨光熹微。
主母华兰正值临盆,丫头婆子们摒息凝神,步履匆匆,按着之前安排好的有条不紊地干着自己的活计。
李瑜如今已没有点卯的须求,算着华兰也快生子了,便一直待在家中陪着华兰。
果不其然,今日辰时,华兰便觉腹痛难忍。
家中早已做好完全准备,在看着稳婆安置好接生的家伙之后,李瑜就安排人去盛府通知盛弦和王若弗。
他面上没有显露什么,但是双眉微蹙,盯着紧闭的房门,在门口踱步。
毕竟,两世以来,他也是第一次在产房外等待妻子生子,难免有些紧张。
盛弦和王若弗得了消息,连衣服都顾不得穿戴好,便匆匆来到景宁侯府。
王若弗在厅内坐立难安,手中一条松花色汗巾子绞了又绞,忍不住对一旁杜月娘说道:“这许久还没声响,真真急煞人了!我的华儿倘有个好歹————”
杜月娘听见里间动静,就知华兰要生了,早早就来到这边陪着李瑜一同等待,听见王若弗这话,连忙温言劝慰:“亲家太太宽心,稳婆是极老成的,妹妹身子也康健,定是顺顺当当的。”
正说着,盛炫也从外头踱了进来,口中虽道“妇人生产自有时辰”,眼神却不自主瞟向里间。
忽听得内室华兰一声痛呼,随即人声、脚步声杂沓起来。
李瑜被吓了一跳,几步便至门帘前,凝神细听。
王若弗心口怦怦直跳,险些打翻茶盏。正是心神不定时,猛然间,一声清亮的婴儿啼哭破空而出。
“哇——!”
“生了!生了!”王若弗喜得双手合十,连连念佛。
李瑜肩头一松,长长舒出一口气,面上方露出笑意。
门帘挑起,白嬷嬷满脸堆笑出来道喜:“给侯爷、亲家老爷、太太道喜!大娘子添了一位哥儿!母子平安!”
“好!好!全府皆有赏!”
李瑜声音透着轻快,忙又问,“夫人可好?”
“夫人只是力竭,精神却好,正等着看哥儿呢。”
乳母抱了强褓出来,李瑜小心翼翼接过。
只见那新生的婴孩,虽肌肤尚红,眉眼却依稀清秀,此刻正安稳闭目,小嘴微动。
王若弗与盛炫忙围上来看。王若弗喜得直抹眼角:“我的儿,瞧瞧这鼻子眉眼,多齐整!真真是个有福相的!”
盛弦捻须细观,满面红光,向李瑜道:“贤婿,弄璋之喜,家门之幸。哥儿的名字,可曾思量?”
李瑜和华兰商议了未来孩子的姓名,男女皆有准备。
李家并非诗书传家的大族,但亦有一套按照五行取名的规矩。
玉为土,土生金,李瑜的嫡长子名应属金。
他抱着怀中的嫡长子,道:“《诗》云:秉国之钧,四方是维。”
“愿此子将来能持心守正,堪当大任,便取名“钧”字,李钧。”
“李钧————秉国之钧————”
盛炫细细品味,眼中光芒闪动,击节赞道:“妙极!此名宏正清雅,寓意深远,非寻常纨绔可比,贤婿寄望深厚!”
看着李瑜怀中这个孩子,嗯,没给他盛家美男子血脉丢脸。
虽说这孩子不姓盛,但到底是盛家血脉,日后也是要承袭侯府基业的!
李瑜将孩子交还乳母,嘱其抱予华兰。
他步入内室,但见华兰倚在枕上,面色苍白,汗湿鬓发贴在颊边,神色疲惫已极。
然一见李瑜,眸中便漾出光彩,随后轻轻将嘴唇勾起。
乳母将钧哥儿轻轻放在枕畔。
李瑜则坐在一旁。
华兰侧首,望着那小小一团,伸出指尖,极轻地触了触孩儿面颊,眼中泪光点点,嘴角却高高扬起。
李瑜在床边坐下,握住她手,低声道:“辛苦你了,华兰。看,我们的钧哥儿。”
华兰产后将息了七八日,气血渐复,已能靠着锦缎引枕在床榻上坐着。
这日晌午,屋内静悄悄的,只闻得钧哥儿在描金漆摇车里匀停的呼吸声。
忽听得帘栊响动,李瑜从外间踱步进来。
他先至摇车前,俯身细观,见孩儿面色红润,眉眼愈发舒展,心中欢喜,不由得伸手替他掖了掖杏子红绫被的被角,方转身在床沿坐下。
——
“今日身上可爽利些?”
他声音放得柔和,顺手将炕几上半温的参汤端给华兰。
华兰接过来抿了一口,笑道:“比前几日好多了,只是还觉着乏力。方才钧哥儿醒着,眼睛亮得很,骨碌碌地转,倒象是认得人一般。”
李瑜闻言也笑了:“这么小的孩子,哪里就认得了人。不过瞧着他一日比一日精神,我心里也欢喜。”
正说着,摇车里的钧哥儿忽然咿呀一声,挥舞着小手醒了过来。
乳母在外间听见动静,忙要进来。
华兰却轻轻摆手,对李瑜笑道:“官人抱抱他罢。我感觉这孩子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