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太监凶猛
游宇见在场众人无人理他,暗自撇嘴,将手中的一樽酒酣然饮尽。
却见黄德安仍然在自顾自地和岑景初说着:“岑大师,我大周之土,哪能容西夏蛮族如此侵扰。”
“咱家虽然是宫里的人,但也知我大周是君,他家西夏是臣,自古以来,未有臣欺君而恍若无事也!”
“不如就让我带支西军精骑,直接把西夏人的狼山砦给拔了!”
黄德安说着,在场众人却将目光看向了李瑜。
本来,此次宴席,应当是为李瑜这位新任知州和都钤辖准备的。
黄德安此举,往好处说则是为了国家公事。
往坏处说则是喧宾夺主,没将李瑜这位新任钤辖放在眼里了。
李瑜心里知晓,官场之上,往往便是这些小事能决定自己在做事上的权威。
但他还是没有当场发作。
只是独坐在位置上,笑盈盈地与投过来的目光对视,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众官见着神色未变的李瑜,心中皆讶然,一时间竟不敢与李瑜对视。
岑景初将酒樽停在半空中,似乎在思考黄德安的话。
过了半晌,将酒樽立在桌上,瞬时发出“砰”的一声。
众人眼睛都望向岑景初,好奇这位即将荣养退休的环庆路大帅要说些什么。
可他只是将两手张开,右手的手指指着脸上枯树般的皮肤,苦笑道:“监军所言,自是有理,只是我年事已高,统筹全局,恐怕业已没有精力。”
随后,岑景初竟亲自走下台,来到李瑜跟前,将酒杯放得比李瑜还低。
李瑜连忙将酒杯放低些,只见岑景初似是在询问李瑜的意见:“李将军,钤辖素有主管本路军事之职,本官身体不适,不如就先让你兼管经略之职,老夫只做顾问之事。”
一旁的卫承嗣见此,脸上流露出几分喜意。
他早就打听过消息,知晓新来的钤辖来历不简单,在朝中人脉过硬,因此早早就做好了彻底倒向李瑜的准备。
如今李瑜被经略大帅直接赋了主管军事之权,更说明他的选择没错。
李瑜扫了眼神色不虞的宦官黄德安,脸上并无神情变幻,过了片刻,才坦然道:“既然经略相托,瑜定不负大帅期望。”
深夜。
在场众人散尽之后,却见游宇缓步跟上李瑜,双手负在身后。
方才,李瑜接过环庆路的军事权柄之后。
黄德安就将矛头对向了李瑜,希望李瑜能够同意他的出兵计划,出兵越快越好。
无论从哪方面讲,李瑜都不应该就此同意黄德安的建议,因此只是打了个太极过去,言说到军营再行商议。
两人闹得颇为不愉快。
李瑜见游宇跟上来,知晓这位前任知州有事寻自己,停下脚步,静待下文。
游宇看见姣洁月光下李瑜年轻俊秀的面庞,忽然有些感慨:“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啊——————彰蔚,你可是觉得我不理政事,是个十足的昏官?”
如果按照亲眼见到的,游宇成日流连于山水之中,确实是个十足的昏官。
可李瑜却并没有如游宇所想般回答,李瑜的眼睛看向游宇,道:“我到庆州以来,庆州百姓皆感知州之德,既如此,又何言昏官?”
“昏官之名,在朝令夕改,在施行苛政,大人无为而治,反令庆州百姓感恩戴德!既如此,非是昏官,反称得上一声好官!”
游宇有些意外,自他上任以来,连他自己都认为自己是个昏官了,没想到刚至此地的李彰蔚却有如此见解。
他大笑几声,拍着李瑜的肩膀:“若非我最小的儿子都比彰蔚年齿要大,今日非得与你结为结拜兄弟不可。”
他顿了顿,望向与汴梁一般无二的月亮:“原本,我亦是想在庆州有一番作为,如此也不负官家之恩德。”
“可到了庆州,却发现以知州之身什么也做不了————上有岑大师,光是同级的就不下一手之数,我在庆州,连民生之事,黄德安这个太监都能插上几手,这知州也真是做的窝囊!”
知县附郭,是为官之人最不幸之事。
而如庆州知州,则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光是路级的行政都在庆州,知州在自己主治一州算不得什么。
还因为官家派了太监过来,连民生之事,也得被插手。
游宇感慨一番,道:“彰蔚如今兼任钤辖,上得中枢看重,中得各路经略看重,倒是不必担心同我一般!”
“只是,黄德安非易与之辈,太监虽无品,权势却大,办事不行,坏事却是好手!”
“如今我听闻江南盐务太监有缺,这黄德安近日如此急功近利,还望彰蔚莫要被其蒙蔽!”
说罢,游宇并无他事祈求,似乎真的只是为了传个消息给李瑜,径直离去。
李瑜看着游宇的背影,道了声谢。
其实,游宇说的这些他早已知晓。
他的准备可不止是西夏动静。
那是知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