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听清,他下意识瞥了眼季闵舒,见她神色淡淡望向别处,暗自松了口气,继而又有些怅然,抿了抿嘴,没有主动跟她搭话。
裴珺倒有一肚子旧想和季闵舒叙,才张嘴却被一只手按住肩膀。
扭头对上迟厌微眯的灰眸,他略微怔了下,回神时已经被迟厌拉走了。
脚步声渐渐淡去,季闵舒垂着眼,刚刚始终绷紧的肩背终于不着痕迹地松了几分。
她原以为按照约定,迟厌口中的陪同会是同进同出,但裴珺在场时,迟厌似乎恢复了之前的疏离,好像很不希望老同学知道他们认识。
不过季闵舒一如既往地受欢迎,她自认挑的座位足够偏僻,没多久却还是被人发现,很快投身进枯燥乏味的社交中。
过来搭讪的面孔与学生时代大相径庭,季闵舒边微笑应付,边费力辨认他们的身份。
幸好陆今宜来得及时,一进会议室便拉着她直奔会场。
沈泊聿给海中捐过楼,校方特意将他的位置排在最前面,陆今宜自然一起。
但她舍不得跟季闵舒分开,原本打算找现场负责人协调座位,走近时却看见自己座位另一边贴着好友的姓名贴。
季闵舒也有些惊讶。
论工作,审计在那堆投行券商、律师老总间压根不够看,即使她今年刚刚升任高级经理,时薪也排不上第一排。论贡献,她既没捐过东西,也没出资设立奖学金,毕业后跟母校基本没联系。
陆今宜拉着她坐下,小声说:“你成绩好,可能是拿你当块活招牌。”
“能坐前排的哪个不会考试。”季闵舒不置可否,偏头瞥瞥自己右手旁的空位,刚看清名字,空位对应的嘉宾谢闻远凑巧走过来。
他脱下大衣搭在椅背上,弯腰向她打招呼:“Jasmine。”
季闵舒点点头,“谢总。”
她对谁都是那副客客气气的模样,谢闻远莞尔,还没来得及纠正她的称呼,两人之间冷不丁挤进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裴珺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亲亲热热地喊:“五哥~”
他们是表兄弟,裴珺估计有话要替长辈带,三言两语支走了谢闻远。
季闵舒往裴珺来时的方向扫了眼,并未发现迟厌的影子。
不久,受邀校友陆续落座,沈泊聿姗姗来迟,坐到陆今宜旁边,再往左,还空着一个位置。
张望间,周遭灯光渐暗,主持人宣布活动开场,然后是校长致辞。
季闵舒坐在台下,恍惚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
校长之后是教导主任,陆今宜抬眼看见苍老许多的黄主任,压着声音跟季闵舒咬耳朵:“他当时抓学生早恋,还误抓过我和沈泊聿。”
从高中到大学,沈泊聿都快把温水煮成沸水,锅里的青蛙愣是没开窍,急得他毕业回国,死缠烂打小半年,才终于让陆今宜明白他的心意。
“黄主任那会儿虽是误判,你跟沈泊聿也不完全无辜。”季闵舒掩唇低笑,“十三班的沈同学整日和你形影不离,换我也会误会的。”
陆今宜轻轻打了下她的手背,低声嗔道:“他家在我家对门,放学顺路而已,你还笑我呢,但凡小迟跟我们同届,黄主任第一对要抓的肯定是你俩,那小子天天往剧场后台跑,我看当志愿者是假,偷偷看你才是真。”
季闵舒闻言微怔,顿了顿问:“你怎么也知道?”
陆今宜回忆道:“我记得那年新入校的物理老师好像喜欢帮你化妆的韩老师,对方又是小迟堂哥,导致小迟每次往你们那边看的时候,我都以为是帮他堂哥在韩老师面前刷存在感。”
“现在仔细想想......”她唔了声,弯眸看季闵舒,“指不定是来看你的。”
迟厌站位隐蔽,季闵舒化妆时又全程乖乖闭着眼睛,难怪没有印象。
“或许他确实是来看韩老师的。”季闵舒聊起迟厌总是本能回避。
陆今宜适时打住话茬,转向一侧,分了点注意力给沈泊聿。
季闵舒略微走神,到底还是在意裴珺与陆今宜提到的那件事。
记忆中,她第一次见迟厌,应该是在沈泊聿攒的局。
那年陆今宜刚学会打麻将,正月里沉迷牌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沈泊聿想约她出去玩,也得配合她的娱乐活动,所以请了季闵舒帮忙。
“四缺一,我喊了恩师的儿子。”沈泊聿在国外待了几年,谨慎问,“高中生,快18了,没事吧?”
季闵舒摇头,赴约当天见到迟厌忽然想起这茬,随口道:“弟弟今年多大了?”
少年摘掉围巾,露出一张棱角锋利的脸,低头看她,嗓音闷闷的:“还有两个月17。”
话音刚落,季闵舒很轻地挑了下眉,旋即拉高松垮的毛衣领,又将围巾当作披肩搭在了肩膀上。
迟厌好像不熟悉规则,一直在给季闵舒喂牌。
经年重逢也没什么改变,那晚沈泊聿乔迁新居宴请好友,迟厌代他玩了一轮,最后依旧是季闵舒赢最多。
晃神的空当,陆今宜戳戳她,“诶,原来今年出资给学校扩建剧场的人是小迟啊。”
季闵舒抬眸,看见黄主任把话筒递给消失了半天的迟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