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工作回到会议室,会议室却空着。
迟厌提着药找了一圈,从保洁阿姨处得知,安华的审计几分钟前刚刚收包离开。
附近只有一家星级酒店符合事务所差标,在十公里外。
以他对季闵舒的了解,她多半懒得吃药,迟厌先去提车,打算回市区时顺路将感冒药转交酒店前台。
宾利缓缓驶出产业园,迟厌观察路况,余光无意瞥见站在马路边等车的一排身影,有个人拢着围巾,面容苍白,风一吹,像张纸片摇摇欲坠。
季闵舒大脑昏沉,忽冷忽热。
A1见状更加焦虑,不同软件来回切换,但依旧打不着车。
郊区路远难行,平常除了重卡,鲜少有司机来。
一筹莫展之际,有辆轿车减速停在他们面前,副驾车窗降下,A1低头,看见不久前对客户重拳出击的疑似Veritas高管打开车门,言简意赅:“上车。”
A1闻言,略有些迟疑地望向季闵舒。
后者眯眼打量敞开的车门几秒,误以为是网约车,迷迷糊糊钻进车里,又顺从肌肉记忆扣紧了安全带。
两个A1面面相觑,最终战战兢兢地坐进后排。
车载香薰和迟厌常用的香水气味相似,随着车窗升起,愈创木的淡香重新充盈了整片空间。
他开车很稳,季闵舒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很快陷入昏睡。
四十多分钟后,车在酒店门口停稳。
A1推门下车,细微开锁声不知怎地惊醒了季闵舒,她揉揉额角,瞳光仍有几分涣散。
晃神间,身侧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从旁伸出一只手,将装有感冒药的塑料袋递给她。
季闵舒偏头,发现迟厌姿态懒散地倚着座椅靠背,侧眸盯向主驾驶窗外,仿佛酒店门前的人造喷泉是什么艺术品。
“谢谢。”季闵舒不自在地敛了敛眼睫,抬手去接。
微凉指尖一触即分,旋即被迟厌反手握住,他皱眉看她,音色冷淡地陈述:“Jasmine,你发烧了。”
他们在澳洲时,迟厌几乎不会喊她的英文名,七年后由相近而更加磁沉的声线字正腔圆念出,如同某种魔咒,将季闵舒钉在原位。
她感觉自己大概病得不轻,手脚瘫软,像刚组装出厂的机器人,不知道如何操纵这副身体。
啪嗒,安全带重新落锁。
季闵舒回神,“停车,我不去医院。”
迟厌似乎早有预料,稳稳握着方向盘,充耳不闻。
季闵舒重复:“停车。”
回应她的,是迟厌的沉默。
男人少见地不尊重她的意愿,踩实油门,提速驶入平直阔路。
耳边是导航无机质的实时播报,季闵舒渐渐感觉呼吸困难,仿佛回到过去某天,连绵阴雨压过心理医生耐心的劝导,化作一张密不透风的薄膜包裹住她。
水雾刺穿她的皮肤,渗入她的骨髓,将她敲碎重组,再糅进致死量的潮湿疼痛的爱。
季闵舒抱紧自己,半蜷缩在座位上,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别......别去医院......求你......”
尾音散得宛若无意识的轻喃,季闵舒陷入应激状态,完全没有注意车是什么时候停下的。
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感受不到外界存在,等意识一点一点回笼,嗅觉最先唤醒她对愈创木的记忆。
继而是听觉,耳畔心跳平稳有力,随后向她传达体温与胸肌柔软饱满的触感。
季闵舒微怔,垂眼看见那件昂贵的手工衬衫皱得不成样子,男人却毫不在意,展臂拥紧她,一只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像哄小孩那样静静地安抚她。
分开几年,迟厌变化很大,心口不一这点倒是一如既往。
季闵舒习惯性地贴着他胸口蹭了蹭。
头顶随即落下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她陡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背脊僵住,连昏昏沉沉的大脑都清醒了半分。
惶然无措时,迟厌适时松手,重新发动汽车,掉头朝反方向走。
“不去医院,你放心睡。”
紧绷的神经随着话音弥散而逐渐放松,病气卷土重来,季闵舒眼皮渐沉,没多久又阖眼睡去。
她可能是少有的能在前任车上睡安稳的人,再睁眼,天色似乎已经黑了。
车窗外灯光昏暗,季闵舒眨了眨眼,小幅偏头,朝主驾驶看。
昏寂视野中,手机屏幕反射出荧荧微光,迟厌戴着耳机,低头处理邮件。
似是察觉到季闵舒的视线,他很快结束会议,把手机塞回衣兜。
季闵舒捂着嘴咳了声,问:“这是哪里?”
“我家。”迟厌惜字如金,转到副驾替她开门。
高大身影堵住去路,微薄光线悉数截断在后方,季闵舒攥着安全带,忽然有些进退两难。
“Jasmine,”迟厌耐心告罄,扶着车门,低头看她,“你自己下来,或者我抱你走。”
说完,他侧身让路,等季闵舒选择。
季闵舒拿起围巾下了车。
迟厌搭手托了把她的胳膊,随后捻捻指腹,带她往前走。
两人穿过入户门拐进宽敞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