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人都快打到家门口了,还攥着权柄怕人多嘴,这是失军心。四大州本就因常年赋税重有怨气,现在怕是更不稳了。”
幕僚点点头,又往前凑了凑:“安州的柳家、陈家,今日派来的人都暗示,要是王爷愿意出头,他们愿意出粮出丁……”话没说完,沈伯山抬手打断他,眼神深得像藏着山:“不急。”他起身走到书架前,伸手握住靖安剑的剑柄,姿势还带着生涩——这剑是王爷身份的象征,却不是他握了十几年的毛笔,“赵瑜现在像头被惹急的狼,谁先出头,谁就先被他咬。我们先沉住气,云州让砚儿稳住,靖安郡这边,把粮仓再清一遍、兵甲再检修些——这些事我从前没管过,得慢慢理清楚。等什么时候,大衍的百姓都盼着有人护着他们,等漠北人的刀再逼近些,那时候动,才名正言顺。”
他回头看向幕僚,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却也藏着几分文臣的缜密:“给世子回信,让他救百姓时务必小心,别跟漠北军硬拼,也别落话柄给应天府;另外,告诉郡里的人,谁要是敢私下传皇室是非,按军法处置——现在还不是乱的时候,我这个王爷,更得稳得住。”
烛火跳了跳,映着沈伯山鬓角的白发,他望着案上的疆域图,指尖落在“云梦关”那片晕开的墨迹上,沉默了许久——从前在吏部管官员考核时,他想的是如何选贤任能,如今成了靖安王,才知护着一方百姓,比批奏折难上百倍。他护了半生的大衍,如今却要看着百姓遭此劫难,而朝堂之上,新帝还在为权柄沾沾自喜,这乱世,怕是真的要来了。窗外,靖安郡的夜雨淅淅沥沥落下,打在青石板上,像是在为云梦关的亡魂,轻轻哀悼。
沈砚在书房里等了两夜,窗棂上的风沙落了又积,案上的茶换了三回,从滚烫凉到温吞,终于听到帐外传来斥候急促的脚步声——是李奎派回来报信的人,身上的甲胄还沾着未干的血,一进门就“噗通”跪在地上,声音抖得不成样。
“世子……云梦关外围的庄子,全、全没了。”斥候的喉结滚了滚,从怀里掏出一块染血的布片,递过去时手还在颤,“这是从一个孩子身上找的,漠北人把庄子里的人赶到晒谷场,男人被绑在木柱上,用弯刀一片片割肉,说是‘练手’;女人……女人被他们拖进破屋,我们去的时候,屋梁上挂着好几个,衣服被撕得稀碎,舌头都被割了,连喊都喊不出来。”
沈砚的手指刚碰到那块布片,就像被烫到似的缩了一下——那是块孩童穿的百家布肚兜,青布面上绣着歪歪扭扭的小老虎,针脚还带着新手的笨拙,此刻却被血浸得发黑,边缘的布丝硬邦邦的,攥在手里像块冰。他从前在云州剿匪,见过土匪抢粮杀人,却从没想过,漠北人对中原百姓的狠,能狠到这个地步。
“还有更……更过分的。”斥候埋下头,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说出来会被风沙吞了,“我们在庄子西头的枯井里,发现了十几个老人,全被活埋了半截,只露着上半身,漠北人往他们头上扔石头,说‘看中原老东西硬不硬’。有个老婆婆还活着,看见我们就伸手抓,嘴里含着血沫,只喊‘救我孙儿’,可我们挖了半天,只在井边找到个被踩烂的拨浪鼓,木头鼓身裂成两半,红绸带沾着泥,再也转不起来了。”
沈砚猛地攥紧那块肚兜,指节用力到发白,布片的边角硌得掌心生疼,他却浑然不觉。他想起三日前收服最后一座郡城时,城里的老丈拉着他的手说“世子守住云州,我们就能好好种庄稼了”,想起那些围着他要糖吃的孩童,眼睛亮得像星星——可现在,云梦关的孩子,连个完整的拨浪鼓都留不住。
“风沙里裹着焦糊味,混着血的腥气,飘了十几里地。”斥候接着说,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地上的沙尘里,晕开一小片湿痕,“我们救了个六岁的小姑娘,她躲在柴房的草堆里,腿被漠北人的马蹄踩断了,不敢哭,只咬着草秆子。问她爹娘在哪,她就指着晒谷场的方向,说‘爹娘变成血了,流到我脚边,好烫’……世子,漠北人不是人,他们把中原人当牲口宰,连孩子都不放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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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牲口宰……”沈砚低声重复着这句话,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猛地抬手按住腰间——那不是寻常的古制横刀,是父亲去年送他的成人礼,刀身用现代锻铁技术仿制,刃口经过特殊处理,泛着比普通铁器更冷冽的银辉,刀鞘上“靖安”二字不是刻的,是用精密模具压出的细纹,握在手里没有传统木鞘的粗糙,反倒带着一丝工业打磨的规整。他“唰”地拔刀,刀身划破空气时没有传统横刀的滞涩,只发出一道短促锐利的破空声,竟直接将窗棂上积的厚沙劈成两半,连木棂都被削去一角,切口平整得像用尺量过。
这把刀他练了一年,知道它的厉害——寻常铁器砍三两下就卷刃,可这把仿横刀,连劈十块青石都不会崩口。可此刻,他握着这把用新工艺锻打的刀,却觉得刀刃再利,也斩不尽漠北人的凶残。
“传我命令。”沈砚转过身,刀指地面,银亮的刀身映着他眼底的红血丝,连声音都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让李奎、张恒再带五百轻骑,把剩下的压缩饼干全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