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现代人的冷静:先活下去,再想办法。
这场裹挟着血与雪的乱世,已经将他卷了进来,再无退路。
福伯刚掀开车帘要下去,手腕却被一只微凉的手攥住。
沈砚撑着车座坐起身,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声音依旧沙哑却透着镇定:“一起去。”他刚接收完原身的记忆,知道这“巡兵”来得蹊跷——按大衍律例,贬官赴任虽需赶路,却无“沿途逐赶”的规矩,且沧州离应天城千里之遥,怎么会这么快收到“不得停留”的旨意?
福伯愣了愣,见少年眼底没了往日的怯懦,反倒有种说不出的沉稳,竟下意识点了头。
两人刚下车,三匹骏马已奔到近前。马上兵卒穿着灰黑色号服,腰挎长刀,为首那人满脸横肉,目光扫过马车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最后落在沈仲山那辆稍显体面的车厢上:“谁是沈仲山?陛下有旨,罪臣沈仲山需即刻启程赴云州,不得在此耽搁!”
话音刚落,车厢门帘被掀开,沈仲山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儒衫,头发已有些斑白,原本挺直的脊背因连日赶路和忧思弯了些,却仍维持着读书人的风骨。听到“陛下有旨”四字,他眼底闪过一丝痛色,却还是拱手道:“下官便是沈仲山。只是小儿刚醒,身子虚弱,可否容我们休整半日,明日一早便走?”
“休整?”为首的兵卒嗤笑一声,拍了拍腰间的刀,“一个通敌的罪臣,还敢跟老子谈条件?告诉你,今日必须走!若是耽误了行程,仔细你的皮!”
福伯气得发抖,刚要争辩,却被沈砚拽了拽衣角。沈砚往前走了半步,挡在父亲身前,抬头看向那兵卒,声音不大却清晰:“这位差爷,我父亲是被贬官,不是钦犯。律例有云,贬官赴任途中,若家眷有疾,可凭医官文书停留三日。我虽无文书,却刚从鬼门关回来,差爷若强行逐赶,传出去,怕是对陛下的名声不好吧?”
他刻意加重了“陛下的名声”几字。原身记忆里,当今皇帝赵珩最是在意自己“得位正统”的形象,哪怕是对待罪臣,也不愿落个“苛待老臣”的骂名。
那兵卒果然顿了顿,眼神闪烁了一下。他本是沧州知府派来的人——知府是主和派首领柳承业的门生,早就想找机会给沈仲山难堪,如今得了“不得停留”的旨意,更是想趁机刁难。可沈砚这话戳中了要害,若真因“逐赶病弱”传出去,哪怕是针对罪臣,也难免有人说皇帝“失德”,到时候知府未必会保他。
“你这小子倒会说话。”兵卒脸色沉了沉,目光在沈砚苍白的脸上扫了一圈,又瞥了眼沈仲山紧绷的神情,最终啐了口唾沫,“也罢,就容你们歇到明日卯时!若是敢拖延,老子定将你们绑了送官!”说罢,他狠狠瞪了三人一眼,带着另外两个兵卒拨转马头,扬尘而去。
直到马蹄声消失在风雪里,沈仲山才松了口气,转身看向儿子,眼底满是担忧:“砚儿,你身子还弱,怎好跟他们硬争?”
沈砚扶着父亲的胳膊,将人引回马车,才低声道:“父亲,这巡兵来得太急,怕是不怀好意。咱们若真今日启程,天寒地冻,路上再遇点事,怕是更危险。”他没说破“主和派刁难”的可能——原身记忆里,父亲虽刚正,却对朝堂阴私有些迟钝,此刻说多了,只会让他更忧心。
沈仲山愣了愣,似乎没料到一向文弱的儿子会有这般心思,沉默片刻后,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是为父思虑不周了。你好好歇着,明日咱们便走。”
回到车厢,沈砚靠在棉絮上,只觉得浑身乏力。刚才那一番对峙,几乎耗尽了他仅存的力气,可脑子里却不敢停——他翻看原身的记忆,试图找到更多有用的信息:父亲沈仲山当年弹劾主和派,是因为发现柳承业暗中与朔漠汗国通商,用粮食换战马,却隐瞒不报;而构陷父亲“通敌”的证据,是一封伪造的、以父亲名义写给朔漠将领的书信。
“粮食换战马……”沈砚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一个现代历史系研究生的本能让他察觉到不对劲——朔漠汗国是游牧民族,最不缺的就是战马,为何要拿粮食换?除非,这背后还有更深的谋划,比如……削弱大衍的军粮储备?
就在这时,车外忽然传来福伯的声音:“小公子,先生,前面有个驿站,咱们要不要去借宿一晚?”
沈砚眼睛一亮,驿站不仅能避寒,或许还能听到些沿途的消息。他刚要应声,却忽然想起什么,掀开帘子对福伯道:“福伯,你先去看看驿站里人多不多,若有穿着官服或是军卒模样的人,咱们就换个地方。”
福伯虽不解,却还是点头应了。不多时,他匆匆回来,脸色有些凝重:“驿站里倒没官差,可听掌柜说,昨日有一队朔漠的商队从这里经过,往青阳关方向去了。”
“朔漠商队?”沈砚和沈仲山同时皱起眉。景和年间,大衍与朔漠虽未完全断交,却也只允许在指定的边境城镇通商,沧州并非通商之地,怎么会有朔漠商队出现?
沈仲山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猛地抓住沈砚的手:“砚儿,恐怕……咱们这趟路,比想象中更危险。”
沈砚看着父亲眼中的恐惧,心中也沉了下去。他知道,这场始于应天城的阴谋,已经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