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对他冷淡,也许是因为载她回家的那个人。
段远越眼看着自行车驶过小区围墙,轧过湿雪,停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鼻间铁锈味逐渐浓重,他伫足站在门口,眼睛都没抬一下,推开那扇铁门。
铁门“轰隆”一声破开,门里湿漉漉的气息弥漫出来,老旧电视传来音质不好的社会新闻报道,伴着李春兰呕哑的歌声。
指尖触碰到铁门时,冷得刺痛,像是被腐蚀性物质浸润,直到麻木。
“把门锁好。”李春兰扯着嗓子朝他喊。
他收回手,盯着道路的尽头,半晌才面无表情地进门。
院子里又多了几袋废品,落脚的地方更加狭小。
推开房门,李春兰把治疗单拍在桌上,“越越,你打零工的钱有多少?医院催交透析费了,差好几百块。”
“放在盒子里了。”他容色冷淡。
“八百有吧?药费都要三百五了,都是来索命的……”李春兰嘀咕着去翻放钱的铁盒。
段远越背着书包上了阁楼,“就五百。”
“那不够啊,你以前不是都有八百吗?”楼下传来高昂的声音。
“之前那家家教不做了,我还在找。”他打开房门,弯腰走进狭小的房间。
“怎么人家就不要你了,是不是你说错话了?你去问问……”那声音愈发聒噪。
他索性关了门,不理会李春兰的喋喋不休。
白织灯下,矮桌上的笔记本安静等待他,他走到桌前坐下,打开本子翻到最新一页。
这本笔记本是他记录平常零工、要事等琐碎的,顶栏上标注的12月25日,kfc兼职120。
极其公式化的记录下,出现一行字:和樊姿过了圣诞节。
简单的一句话,没太多描写。
段远越坐在桌前停顿片刻,拿起笔写下日期。
斟酌再三,在后面写下她的名字——
樊姿不再对我笑了,没有原因。
.
距离她不理段远越,已经有五天了。
程佑明的特别关照让她成了校园的风云人物,虽然原本就小有名气,搭上他,效果更是翻倍。
他也比以往热切不少,平时路过会跟她打招呼,放学碰到也会一起走一段不相悖的路。
似乎一切都顺着她的心意发展。
除了段远越。
对于她的冷淡,他竟然没过多挽留,就像普通同学一样,偶尔目光相对,也会若无其事地移开,两人保持着半生不熟的状态。
就像她退一步,他就要退一万步一样。
樊姿反而有种他在疏远她的错觉。
“我妈给你的。”
中午,看着他几天不吃食堂,她掏出一盒沙拉。
这倒不是她借名,的确是杨燕非要塞给她带过来的,不过因为冷战的原因,她一直没拿出来。
段远越头也不抬:“不用。”
樊姿“啪”地把盒子放在他桌上。
他从课外书里抬头,默默收回那盒沙拉。
《植物百科全书》,他看的那本书的名字。
书很旧,四处磨损开线,还有墨迹污渍。很大概率是他奶奶捡回来的废品,他之前看的书也是。
樊姿被名为“同情”的冷水兜头浇了个遍。
好巧不巧,后桌的林如茵扯了扯她的后领,悄声说:“姿姿,你这么凶干嘛?”
“手重了。”
“吓到我了,字都写歪了。”林如茵说着,拍拍她的肩递给她一张小纸条。
樊姿讪讪笑了一声,接过打开:你最近对他好凶,你们怎么了?
她在下面一行写上:我发现他确实是个恶劣的人!
然后折成一小团递回去。
过了一会儿后面递回来:你反射弧真长。
附上一个可能礼貌的微笑图案。
樊姿哑口无言。
转头去看段远越,他打开沙拉,拿起里面备好的叉子,面无表情地吃了起来。
冬天看他总觉得瘦过头了,穿得少,指节都冷得发红,吃东西的时候脸颊鼓起来,勉强有了一点圆润,但很快又陷下去。
他吃东西很快很急。
饿坏了吧,大骗子。樊姿腹诽。
“谢谢。”
吃完后,细致地擦干净饭盒,才垂眸看着前方递给她。
樊姿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嗯”,把饭盒放回书包。
她是个憋不住事的性格,五天已经耗尽了所有耐心,既然段远越迟迟不坦白,那她就主动去问好了。
直到放学,告别了林如茵,她心里都在想这个事情。
走在天桥上会忍不住向四周看,下了天桥也会向上看去,恨不得一步三回头,一下就能抓住他。
今天下了雨,路面湿滑,樊姿慢吞吞走到矮楼区,越走近越恍惚。
结果就是,在铁门前结实摔了一跤,手掌膝盖都擦破了皮,火辣辣的疼。
看着擦破的伤口,她皱眉吹着气,离开那扇门前。
她走后,过了大约十分钟,门前重复停下一个身影。
站的位置和她重合,停了一会儿,从书包侧口袋掏出钥匙。
李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