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不该是与儿媳一同敬茶么?”
楼母拧着眉头,招了招手,嬷嬷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为她轻揉太阳穴,舒缓疲惫。
昨夜得知楼晏要立即赶往边境,担忧得一夜未眠。她这个好儿子还不舍得叫醒新婚妻子,临走前,说的十句话里七句都是放心不下他新婚妻子,叫她好好照顾。
她倒好,睡上一整晚的好觉,这个时辰才醒,竟然还不知晏儿连夜奔赴边境,一丝担忧都无。
楼母垂着眼皮看跪着的女子,肌肤胜雪,面若桃花,双眸犹如秋水,唇红齿白,抛开她原本的身份不谈,确实是个美人胚子。
但在那风尘场所待得久了,骨子里那谄媚讨好根本洗不干净,即便是跪在婆婆面前,身子歪歪扭扭,怎么看都是勾引人的姿态。
楼母心中叹了口气,娶这么个儿媳,也不知是好是坏。
“晏儿昨夜便动身去边境御敌了,你不知吗?”
姜予宁手中茶盏险些掉落,美眸睁大,面上震惊:“儿媳不知。”
卷翘眼睫颤了又颤,无辜之色迅速覆盖面颊,看见她这样,谁还忍心说责怪她的话。
楼母挥手示意边上的丫鬟将洒了的茶盏端回来,重新换上一盏茶,虽是不满她的表现,但没有多说什么。
“晏儿一走,这将军府里只剩下你与老婆子我,这些日子你且好好待在府里,彻底与之前的一切断绝。待晏儿回来,尽职尽责做他的妻子,好好服侍他。”
楼母语气重了些,姜予宁听在心里,只觉得她在讽刺自己,但如今想到的已经得到,她断然是不会再与过去有瓜葛。
咬了咬唇,重新扬起笑,端起茶盏,向楼母敬茶:“母亲请喝茶。”
楼母这才接过茶盏,抿了一口,递给嬷嬷。
姜予宁本想再说些漂亮话哄哄楼母,被楼母一句话打发了,让她回去歇着。
面上笑容一滞,行礼离开。
楼母不待见她,她是知晓的。这日子又不是与楼母过,只要楼晏护着她,待楼母归西,将军府便由她做主,忍这几年,好日子很快便来。
本以为楼晏很快就能回来,谁知这一等,竟然等了一年。
成为将军夫人后,日日有人伺候,喊她少夫人,姜予宁都快忘记曾经过的拮据日子。
后来楼晏久久不归,楼母对她态度逐渐恶劣,总挑剔她做派不规矩,比不上世家小姐。
姜予宁很是厌烦,每每被说时,心中反驳,你喜欢世家小姐,可楼晏娶的人是我,有本事你让他再娶啊。
她日日盼着楼晏能早些回来,可得到的,却是他的死讯。
听到消息时,姜予宁迟钝了许久,才惨白了脸。
“你说什么,将军,死了?”
她踉跄几步,险些摔倒。
那她日后,岂不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姜予宁失眠了一整晚,第二日起来瞧见楼府挂上的白绸,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楼晏是真的死了。
楼母着手操办丧事,叫她日日跪在棺材前,守着那具看不出容貌的尸体。
郡守来吊唁时,是楼母接待的。
妇人一夜间白了头,眼睛哭肿,一连几日都未好好用饭,眨眼间瘦得如秸秆,嬷嬷搀扶着她小心走到灵堂,郡守朝她一拜,尤为惋惜。
“谁也没有料到楼将军会……”郡守重重叹了口气,安慰楼母:“还请节哀。”
楼母怎么能接受得了,红肿的眼中泪水流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郡守视线一转,落在跪于灵台前身穿孝服的女子身上,女子未施粉黛,素面示人,纤弱的身子微微颤动,无声哭泣。
郡守目光一闪,低声问楼母:“若是我记得没错,楼将军新婚当夜就上了战场,与少夫人只相处不到一日。楼将军一走,少夫人从此便没了夫婿,着实可怜。”
这几日楼母操心儿子丧事,又未休息好,声音嘶哑:“嫁进我楼家,一生是我楼家的人,她定然是要为我儿守一辈子的寡。”
姜予宁身子重重一颤,脑袋小幅度向楼母的方向转,克制着没有去看他们。
隐没在袖中的手死死捏紧,不甘与埋怨升起。
为楼晏守一辈子寡?
不可能!
楼晏战死的消息传来后,姜予宁未曾想过立刻离开,毕竟他是她的夫君,对她好,看在他的面子上,她会为他守孝,照顾楼母一段时间。
可楼母竟然说出了叫她为楼晏守一辈子寡的话!
她才十八,还未去过大祁都城,往后余生就要被困在楼府里,日日要与这老婆子相处,叫她怎么能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