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温泉是露天的,四周用重重叠叠的素色帐幔遮挡,月光洒落下来,颇有意境,还没进去,便感到温暖湿润的气息扑涌而来。
元溪走进去,只见一方宽约一丈的汤池,由青白色石头垒砌而成,池上乳白热气氤氲不散,水雾漫过池沿,与周遭的嶙峋假山、萧萧竹影融成一片,宛如仙境。
汤池边有一间浴房,供人泡温泉前清洁身体所用。
待楼船与茯苓将清洁、沐浴所需之物备好,元溪便道:“你们先出去吧,有什么事我再叫你们。”
她素来不喜在别人的伺候下沐浴,宁愿自己麻烦点儿。
茯苓已经习惯如此。
楼船抿嘴一笑,缓步告退。
元溪先在浴房里清洗了身体,出来后,扶着池沿,缓缓进入汤池。
池水温热,微微发烫,暖流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整个人仿佛被水流温柔而热烈地拥住,渐渐松弛了下来。
元溪通体舒泰,满足地轻叹一声,感受到水的浮力,忍不住用腿扑腾了几下,水花飞溅,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若不是温泉久泡无益,她真想一直在池子待下去,这样就不用去面对接下来的烦心事。
“元二姑娘,我送些水果进来可好?”外头传来楼船的声音。
“进来吧。”
不一会儿,楼船、茯苓二人各端着一盘水果进来,搁在一旁的石凳上。
一盘是甜瓜,一盘是草莓。
元溪缩在池边,莹白双臂交叠搭在池沿,只露出一颗圆溜溜的脑袋。
楼船偷瞥了一眼,见元二姑娘一动不动,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盯着自己的动作,仿佛一只误闯进来的天真小鹿,不由微微一笑。
“姑娘慢用吧,我们先退下了。”
这才三月初,公主的庄子上就有新鲜的甜瓜与草莓了,元溪默默感叹了下皇室的奢侈。
一边泡露天温泉,一边吃水果,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啊,元溪快活地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儿。
她虽然音色清润甜亮,但天生五音不全,平常一般不在人前唱歌儿,此时是放开了天性。
殊不知这会儿全被帐幔另一头的不速之客听了去。
沈崖这会儿只恨自己听力太好。
他进来的时候,就被鹤心告知南边那个汤池是端阳公主所有,但这会儿公主不在庄子上,所以无需顾忌。
他也就放了心。
结果他刚在汤池里坐定,那边的池子里就传来了脚步声,还有女子的说话声。
他没有动。
一是因为在温泉里泡着确实很舒服。
二是因为只要他不乱跑乱喊,就没有风险。
三是因为他听见有人叫了句“元二姑娘”。
元二姑娘!
沈崖的心跳立即提到了嗓子眼,不知为何立马就认定那人是元溪。
五年过去,她的声音好像纤细了些,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模样,长多高了。
等等,问题是她怎会在此?他俩怎么会在这种地方相遇?!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胸口反复激荡,让他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在柔和的温泉池里,而是置身于波涛汹涌的大海。
沈崖浑身僵硬地坐在池中,等听到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更是心乱如麻。
到底是什么人才想出的这种设计?
皇帝把这温泉庄子赐给兄妹二人,真的合适吗?
难道从来没有男女在此同时泡过温泉然后发现不妥吗?
沈崖的俊脸不知是热的,还是气的,已经通红一片。
为了终止脑海中的浮想联翩,他只能拼命去想从前元溪待自己不好的场景。
沈默怀啊,沈默怀,忘了她以前是怎么对你的吗?怎能因区区色相而动摇你的意志?
沈崖极力收束心神,甚至默念起了《清静经》。
可那边流水溅落在地面的响声,总是打断他的努力……
其实他泡的时间已经够久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整个人仿佛瘫痪了一样,动弹不得。
等沈崖听到元溪吃着水果哼着歌儿,只觉又好笑又好气。
她唱歌还是一如既往地难听,一支简单优美的采莲小曲,调子都能跑到九霄云外。
呵呵,自己在这边受煎熬,她凭什么那么开心?
两人近在咫尺,为什么只有自己知道,她却能浑然不觉?
震惊、紧张、苦涩、愤怒、不甘,以及一丝隐秘的狂喜,就像一只小手,在沈崖的胸腔里、头颅里,搅来搅去,把他搅得晕乎乎,茫茫然,不知今夕何夕。
等到那边彻底安静了,他才缓了过来,仿佛病人在温泉水里重新焕发出活力。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十指都已被泡的发白起皱。
沈崖低低骂了一句。
真丑。
——
沈崖迅速穿好衣物出来,等在外头的鹤心一脸焦急:“将军再不出来,我都想闯进去了,温泉水不可久泡。”
沈崖勉强一笑:“无事,我太累了,所以多坐了一会儿。”
二人从庄子悄然而出,快马加鞭赶向驿站。
冷风习习中,沈崖躁动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