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身来面对自己。他的眼神坚定而炽热,“我会告诉全天下,革命军是你一手创建的!是你给了我们思想,是你给了我们技术,是你用这种极端的方式逼着我们觉醒!你不是恶魔,你是功臣!是这个国家、这个时代最大的功臣!我会让史官把你的名字刻在纪念碑的最顶端,让后世子孙都膜拜你!”
陈庆之越说越激动,仿佛只要说出来,这一切就能成真。
然而,沐瑶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象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然后呢?”沐瑶笑着问道。
“然后……”陈庆之愣了一下。
“然后,那些死在裕城的战士的家属会怎么想?”沐瑶嘴角的笑容变得有些残忍,“那些被我的军队屠杀的村民会怎么想?那些在工厂里累死的工人会怎么想?如果他们知道,他们拼了命去打倒的‘魔王’,其实和他们的‘救世主’是一伙的;如果他们知道,那场惨烈的战争,不过是我们两个人演的一场戏;如果他们知道,他们的儿子、丈夫、父亲,不是为了正义而死,而是为了你我的一场‘社会实验’而死……”
沐瑶往前逼近了一步,那双美丽的眼睛里闪铄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子由,你告诉我,他们会怎么想?”
陈庆之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们会崩溃。”沐瑶替他回答了,“他们的信仰会崩塌。他们会觉得自己是个笑话。他们会觉得,那些牺牲毫无意义。到时候,这个刚刚创建起来的新政权,会瞬间失去所有的合法性。天下会再次大乱,甚至比以前更乱。”
“那些死去的人……”沐瑶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他们必须是烈士。是为了推翻暴政、为了争取自由而牺牲的英雄。他们不能是牺牲品。绝对不能。”
陈庆之跟跄着后退了两步,跌坐在椅子上。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地攥住了,痛得无法呼吸。
是啊。
烈士和牺牲品,只有一线之隔。
如果沐瑶是恶魔,那么死在她手里的人就是对抗邪恶的英雄。
如果沐瑶是功臣,那么那些死去的人,就成了毫无价值的炮灰,成了权谋棋盘上的弃子。
这个真相,太沉重了。沉重到连他这个总司令都扛不起,更何况是那些普通的百姓?
“所以……”陈庆之的声音在颤斗,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这口黑锅,你要背一辈子?哪怕是死后,也要被钉在耻辱柱上,受万人唾骂?”
“这是必须的。”沐瑶转过身,重新看向窗外,“只有把所有的罪恶都归结于我一个人,新世界才是干净的。只有我这个‘旧时代的馀孽’彻底死亡,新时代才能真正降临。”
“可是这对你不公平!!”陈庆之嘶吼着,猛地将桌上的酒杯扫落在地。
猩红的酒液泼洒在昂贵的地毯上,象是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公平?”
沐瑶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苍凉。
“子由哥哥,从我坐上那个位置的那一天起,我就再也没想过这两个字。”
大厅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陈庆之坐在那里,双手捂着脸,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他是一个铁血的统帅,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但此刻,在沐瑶面前,他脆弱得象个孩子。
他不愿接受。
哪怕理智告诉他沐瑶说的是对的,哪怕他知道这是为了大局,但他情感上无法接受。
那是他爱了一辈子的女人啊。
是从少时的一见钟情,到后来的相爱相杀,一直支撑着他活到现在的信念。
如果胜利的代价是让她万劫不复,那这个胜利,还有什么意义?
“那么……”陈庆之抬起头,眼睛通红,声音嘶哑,“如何才算结束?结束之后,我又该怎么处置你?”
他的心里还存着最后一丝侥幸。
或许,可以把她软禁起来?对外宣称她死了,或者失踪了?只要她还在,哪怕是作为一个隐形人,他也愿意。
沐瑶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她转过身,走到陈庆之面前,伸出那只完好的右手,轻轻抚摸着他粗糙的脸颊。
指尖冰凉,却带着一丝久违的温柔。
“子由,你知道吗?一个合格的故事,必须要有始有终。”沐瑶轻声说道,“魔王不死,勇者怎么能卸甲归田?只有杀了我,当着全天下人的面,亲手杀了我,这一切才能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陈庆之的瞳孔猛地收缩。
“不……”他拼命摇头,“我不杀你。我绝不杀你!如果非要有人死,那我去死!这个总司令我不当了!这个救世主谁爱当谁当!”
“你必须当。”沐瑶收回手,眼神重新变得冷酷,“因为这不仅仅是炎黄的事。”
她转过身,走到那幅巨大的世界地图前,手指在遥远的西方画了一个圈。
“你看,这里是欧罗巴。”
“我的计划还没完。”沐瑶的声音平静得让人害怕,“炎黄虽然统一了,但这个世界还很大。欧罗巴的工业革命已经完成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