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之流窃国作乱?因为她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让自己以救世主的姿态回归,然后名正言顺地,成为他陈庆之最强大、最直接的敌人。
她为什么要对天胡草原,进行如此惨无人道的种族灭绝式的打击?
因为,她需要将这个曾经桀骜不驯的战斗民族,彻底打残,打碎他们的骄傲,摧毁他们的信仰,让他们在最深的绝望之中,不得不倒向自己,不得不接受自己“人人平等”的革命理想。
她和他,站在对立面。
她扮演着侵略者、屠夫、暴君、恶魔。她四处发动战争,带来死亡与毁灭,将所有被压迫的人,都推向绝望的深渊。
然后,由他,陈庆之,来扮演那个救世主。
他高举着理想的旗帜,去拯救那些被她“伤害”的人,去接纳那些被她“逼迫”的盟友,让这些人对他感恩戴德,让他兵不血刃地,完成一次又一次的“统一”。
她不是要打败他。
她是在……塑造他。
她是在用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背负万世的骂名,去为他扫清一切障碍,去为他凝聚所有可能的力量,去为他铺就一条通往那个她“永远无法抵达的新世界”的,白骨之路!
这才是真正的,一统。
不是用武力征服,而是用理想同化。
想通了这一切,陈庆之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轻松与喜悦。一股无法言喻的,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疼。
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仿佛能看到,那个曾经在武安侯府的桃花树下,对着他巧笑嫣然的少女;那个曾经在宫门之前,踮起脚尖,在他脸颊印下轻轻一吻的姑娘;那个曾经温柔善良,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会蹙眉的云娥妹妹……是如何一步步,将自己逼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她是如何在无数个孤寂的深夜里,说服自己,将屠刀挥向无辜的生灵。
她是如何在每一次下达冷酷的命令后,独自一人,舔舐着自己那被良知啃噬得千疮百孔的灵魂。
她到底在承受着什么样的心理折磨?
陈庆之不敢去想,光是稍微触碰一下这个念头,他的心就痛得如同要被撕裂开来。
而他,陈庆之,作为这个残酷剧本里,唯一的知情者,唯一的受益者,却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
他必须扮演好那个与她不共戴天的敌人,那个被她逼到绝境后奋起反抗的英雄,那个最终将要“打败”她的救世主。
他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心疼与理解,都不能在人前表露。
这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最极致的,凌迟般的折磨。
“陈总司令!”
弗拉保尔从岩石上跃下,走到陈庆之面前,这个刚刚放弃了王位的年轻人,对着他,行了一个标准的革命军军礼。
“天胡革命军第一师,师长弗拉保尔,向您报到!我部现有兵力五万三千人,随时可以投入战斗!请您下令!”
陈庆之看着他眼中那熊熊燃烧的战意,强行将心中翻涌的万千情绪压下。他知道,从现在开始,他不能再有半分的软弱。
他缓缓抬起手,回了一个同样标准的军礼。他的脸上,没有了平日的温润,只剩下钢铁般的冷酷与坚毅。
“弗拉保尔同志。”他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我命令你,立刻整编部队,清点所有能带走的物资和牛羊。我们要放弃这里。”
“放弃?”弗拉保尔一愣,“去哪里?”
“去一个能让我们活下去,能让我们积蓄力量,最终打败沐瑶的地方。”
陈庆之转身,走到悬崖边,遥望着东南方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广袤大地。
“传我命令!所有部队,包括天胡族的男女老少,全军集结,放弃天胡草原,向东南方向突围,目标——炎黄共和国北境,玉龙山!”
玉龙山,位于北境边陲,是陈庆之革命根据地的天然屏障。那里山势险峻,易守难攻,更重要的是,那里有他经营多年的后方基地,有铁路,有兵工厂,有根据地数十万军民的支持。
回到那里,他们才能真正地站稳脚跟。
“可是……庞万里的二十万大军就在山下……”一名将领担忧地说道。
“他很快就不会在山下了。”陈庆之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太了解沐瑶了。
当沐瑶得知,他陈庆之不仅没被庞万里困死,反而收编了整个天胡民族,壮大了自己的力量之后,她会作何反应?
她绝不会让庞万里与他决战。因为庞万里,是她送给他的“礼物”。这份礼物,现在还不到“交接”的时候。
她会命令庞万里撤退,为他的突围,让开一条路。
她会用这种方式,无声地告诉他:子由哥哥,你的成长,让我很满意。下一步,该怎么走,看你的了。
……
三日后。
正如陈庆之所料。
驻守在苍穹之脊下的庞大共和国军队,开始有条不紊地后撤。那条坚不可摧的钢铁防线,如同退潮的海水般,消失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