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了起来。
他好象……抓住了一点什么。
“誉王是聪明人。”沐瑶的目光,落在那杯水上,仿佛穿透了杯壁,看到了千里之外的京城,看到了誉王那张老谋深算的脸。
“他看到这些计划,看到那个庞大的预算,他会怎么想?”
李世忠顺着她的思路想下去,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背脊升起。
誉王会觉得,这是个圈套。
是沐瑶在伸手要钱,要一个他根本填不上的无底洞。
他刚刚坐上议长之位,权力不稳,国库空虚,绝不可能拿出这笔钱。
“他不敢给,也给不起。”李世忠喃喃道。
“对。”沐瑶的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敲了敲,发出“叩”的一声轻响。
“所以,他只能拒绝。但他又不能拒绝得太难看,否则,‘苛待功臣、罔顾南境安危’的帽子,就会扣在他头上。他刚刚坐稳的位置,就又要晃了。”
“所以……”李世忠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所以,为了堵住我的嘴,为了向天下人彰显他的‘大度’和‘公正’,他只能给我另一件东西。”
沐瑶抬起手,用两根手指,将那只代表着汴京的水杯,轻轻地、向南推了一寸。
整个沙盘上代表着南境十八州的广袤疆域,都被笼罩在了水杯的阴影之下。
“他会下发一份议会令,授予我‘南境军政全权节制’之权。让我,就地筹款,自给自足。”
“他会觉得,这是个一石二鸟的好棋。既甩掉了我这个巨大的财政包袱,又把我困在了南境这片烂摊子里,让我自生自灭。他可以在京城,从容地清除异己,巩固他的权力。”
沐瑶顿了顿,抬起眼,那双清澈如古井的眸子里,映着李世忠那张因为极度震惊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
“他以为他赢了。”
“可他不知道,”沐瑶的声音,轻得象梦呓,却又清淅地响彻在空旷的大殿里:
“他给我的,不是一道枷锁。”
“是一道,君权神授的圣旨。”
“轰——”
李世忠的脑子里,象是炸开了一道惊雷。
他全明白了。
给钱,她们就用京城的钱,养自己的兵,建自己的工厂。这是阳谋。
不给钱,就得给权。
给了权,这片土地上所有的人、所有的税、所有的兵,就都只认她沐瑶,不认那个远在天边,一毛不拔的京城议会。这更是阳谋!
无论誉王怎么选,都是输。
从沐瑶将那些计划书送到京城的那一刻起,这片南境的土地,就已经在法理上,彻底脱离了京城的掌控!
李世忠看着眼前这个比他女儿还要年轻的女子,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和寒意,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这已经不是权谋了。
这是在……创造规则。
他猛地单膝跪地,甲胄与地面碰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总司令……经天纬地之才。末将……心服口服!”
沐瑶没有去扶他。
她只是端起那杯已经凉透的水,递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水的味道,寡淡,清冽。
“起来吧。”她放下水杯,重新走到那张铺满蓝图的桌案前。
“传令下去,从降兵中,招募三万青壮,即刻开山,采石,伐木。告诉他们,想吃饭,想活下去,就得自己动手,建自己的家园。”
“另外,”她拿起那份《军官速成学堂章程》,递给李世忠:“从全军中,挑选五百名识字的、有实战经验的基层军官,送到这里来。我要你,亲自教他们。一个月后,我要看到五百名合格的连排级指挥官。”
李世忠接过那份沉甸甸的文书,只觉得烫手。
……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
李世忠再次来到沐瑶的办公室,沐瑶正对着一幅图纸出神。
那不是舆图,上面用炭笔勾勒着繁复的线条,标注着“高炉”“转炉”之类的字眼,像某种鬼画符。
她面前的黑漆长桌上,没有茶,只有一杯已经冷透的白水。
他站定在三步之外,将呼吸放得很轻。
“总司令。”
沐瑶的视线从图纸上移开,没有回头:“到了?”
“到了。”李世忠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的绢帛,用红漆木盒装着,双手奉上。
那是京城议会送来的,八百里加急,跑死了三匹马。
沐瑶放下手中动作,打开木盒,取出那卷绢帛。
没有半分郑重,就象在自家书房里,抽出一卷前朝的诗文。
她展开,目光一扫而过。
绢帛上是工整的馆阁体,辞藻华丽,引经据典,先是盛赞了她平定南境的功绩,然后笔锋一转,哭起了穷,说国库空虚,无力支持南境重建。
最后,才图穷匕见——特授沐瑶“南境军政全权节制”之权,望其“就地筹措,以安民生”。
李世忠看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骈文,但他看懂了沐瑶嘴角的弧度。
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