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庙前的晨光带着初夏的暖意，洒在新贴出的行业规范告示上。往来商户驻足围观，议论声里有赞同，也有藏不住的疑虑。青娘站在染布庄的二楼窗前，看着人群中交头接耳的身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在担心规矩推行不下去？”温景然端着一碟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走近，将茶盏轻轻放在她手边。他昨夜陪着知府大人核对行会章程到深夜，眼下虽有浅淡的倦意，眼神却依旧清亮。
青娘转过身，接过茶盏浅啜一口，眉尖微蹙：“不是担心推行，是怕规矩太死，反而缚住大家的手脚。你看方才张记的掌柜，盯着‘原料采购需登记备案’那一条，脸都皱成一团了。”她顿了顿，看向街对面正在和粮铺王老板说话的沈行舟，“而且，只靠咱们联盟内的商户，成不了气候。江南的布商、塞北的粮商，还有沈行舟接触到的异域商户，若不能把他们拉进来，这规矩就只是小城的闭门造车。”
温景然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沈行舟恰好也抬眼看来，隔着人群遥遥点头。“你想把行会扩大？”他略一思忖便明白了青娘的心思，“这想法虽好，却不容易。外地商户各有各的算盘，未必肯守咱们定的规矩。”
正说着，沈行舟推门而入，脸上带着几分风尘仆仆——他刚从码头回来，江南来的商队已在岸边卸货，带队的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苏掌柜。“你们倒是说到点子上了，”他拿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苏掌柜刚才还问我，咱们这行会是不是只收本地商户。我看他意动得很，就是怕进来之后受拘束。”
青娘眼睛一亮：“苏掌柜的江南绸缎庄在南方名气很大，若是能让他加入，不仅能带动更多江南商户，还能把咱们的染布卖到江南去。”她走到案前，铺开一张空白的宣纸，提笔在纸上画了三个圈，“你看，这第一个圈是咱们本地商户，是行会的根基；第二个圈是周边府县的商户，是延伸；第三个圈是南北异地乃至异域商户，是格局。咱们现在只有第一个圈站稳了脚，得赶紧想办法把后两个圈串起来。”
沈行舟凑过去看了看，指尖点在第三个圈上：“异域商户那边，我倒是有把握。上次在边境集市，我和回纥的哈玛尔掌柜定下了下次合作的意向，他最看重信誉和规矩，若是咱们能给他保障，他肯定愿意加入。难的是南北异地商户，路途远，消息不通，谁也不想被陌生的规矩管着。”
“所以得给他们足够的好处。”青娘放下笔，语气笃定，“咱们的规矩不能只讲约束，更要讲扶持。我想了三个提议，你们听听行不行。”她清了清嗓子，条理清晰地说道：“第一个，建立‘商路共享’机制。咱们现在有南下的陆路、刚试探的海路，还有温景然联络的内陆官道，这些商路信息对异地商户来说是宝贝。只要加入行会，就能免费共享商路地图、驿站位置，还有沿途劫匪、关卡的预警——沈行舟，你商队的管事们最熟悉这些，整理起来不难吧？”
沈行舟立刻点头：“不难！我这就让人把几次南下的路线和注意事项誊写出来，再让各驿站的联络人定期传消息，保证信息新鲜。这对那些想开拓异地生意却怕走弯路的商户，确实是大诱惑。”
“第二个提议，设立‘互助基金’。”青娘接着说，“不管是本地还是外地商户，遇到天灾、盗抢或是资金周转不开的难处，都能向行会申请基金帮扶。基金的钱从哪里来？就从咱们行会商户的利润里抽一成，自愿缴纳，多缴者将来申请帮扶时可优先。温景然，你和官府熟，能不能请知府大人做个见证，再派个差役帮忙记账，免得有人怀疑账目不清？”
温景然抚着袖扣思索片刻：“这个可行。知府大人本就想让本地商业稳定发展，互助基金能减少商户破产、市场动荡的风险，他定然愿意支持。我今日就去回话，再请钱庄的人来管账，保证公开透明。”
青娘见两人都无异议，脸上露出些许笑意，说出了第三个提议：“第三个，搞‘南北货互通’的集中市集。每月初一、十五，在城隍庙前开辟专门的场地，让行会内的商户集中摆摊。本地商户卖染布、茶叶，江南商户卖绸缎、瓷器，塞北商户卖皮毛、药材，异域商户卖香料、珠宝。咱们统一管理秩序，不收摊位费，还帮着宣传。这样一来，商户能省却跑远路的麻烦，客人也能一站式买齐南北货物，咱们的小城也能成个中转枢纽。”
“这个主意绝了！”沈行舟一拍大腿，“上次我从边境带回的回纥香料，好多商户想买却找不到渠道，若是有集中市集，直接就能交易。江南的苏掌柜也说，他们那边的绸缎在北方不好铺货，市集正好能帮他们打开销路。”
温景然也颔首赞同：“而且集中市集便于管理，能直接检验咱们的行业规范落实得如何。若是有商户敢在市集上卖劣质货，当场就能处置，也能让其他商户引以为戒。”
青娘拿起笔，把三个提议写在宣纸的三个圈旁边，又补充道：“还有一件事，得定个入会的规矩。不管是本地还是外地商户，入会前都要查验资质——有没有欺行霸市的记录，货物是不是符合咱们的标准，还要找两个行会内的老商户做担保。这样既能保证入会商户的质量，也能避免别有用心的人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