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的暮春,山间雾气还带着未散的凉。青娘坐在“流云号”流动染坊的马车里,指尖捻着片刚摘下的翠色樟叶,听着车外车轮碾过碎石的“咕噜”声,眉头微蹙。
这是她带着染坊伙计们进山的第三日。自决定做江湖流动经营,她便选了这条连接几座深山村落的商道,想着山里人家多有布匹染色需求,却因路途远难寻好染坊。可前两日走了两个村落,要么需求寥寥,要么只愿出极低的价钱,别说茶铺的周转银,就连染坊伙计们的口粮钱都快赚不回来。
“青娘姑娘,前面好像有锣鼓声!”赶车的伙计阿木忽然扬声喊道。
青娘立刻掀开车帘,果然见前方山道拐角处飘着几面彩色布旗,隐约能听见“咿咿呀呀”的唱腔。她眼睛一亮,对阿木道:“快些赶过去看看。”
马车行近,才见一片平坦的山坳里围了不少村民,中央搭着个简陋的戏台,红布幔帐虽有些陈旧,却也衬得几分热闹。戏台上,几名衣饰艳丽的戏子正唱着《牡丹亭》,水袖翻飞间,引得台下村民阵阵喝彩。
“是戏班!”青娘跳下马车,目光扫过戏班后台堆着的几箱行头,心里忽然动了念头。戏班最是讲究行头鲜亮,深山里染布不便,他们定然有染色需求。
她刚要上前,就见戏台一侧的茶棚里,一道熟悉的青色身影正倚着柱子喝茶。那人眉眼清俊,腰间悬着柄折扇,正是沈行舟。
沈行舟也恰好瞥见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起身走过来:“青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带着染坊进山做流动生意,”青娘笑了笑,指了指身后的马车,“倒是你,怎么会在这深山里?”
“奉命巡查山间商道,顺便歇脚。”沈行舟目光掠过她眼底的疲惫,轻声道,“看你这模样,生意想必不顺利?”
青娘也不掩饰,点了点头:“山里村民多自给自足,染色需求零散,价钱也压得低。我正想问问这戏班,有没有染布的需求。”
两人正说着,就见一个穿着宝蓝色长衫的中年男子从后台走出,面色有些焦躁地对着伙计吩咐:“再过三日要去下一个村落演出,那几件水袖和戏袍的颜色都褪得不成样子,这深山老林里,去哪找好染坊?”
青娘眼前一亮,拉着沈行舟快步走过去:“这位掌柜的,在下青娘,经营染坊生意,或许能帮你解决难题。”
中年男子正是戏班班主温景然,他闻言转头,上下打量了青娘一番,又看了看她身后简陋的马车,面露疑虑:“你这染坊看着这般小巧,能染戏袍?戏班的行头最讲究色泽鲜亮、色牢度好,可不能含糊。”
“温班主放心,”青娘从容道,“我这流动染坊虽小,但技艺绝不输城里的大染坊。我可以先帮你染一件试样,若是不满意,分文不取。”
温景然迟疑片刻,眼下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便点了头:“也好,那你随我来后台,看看要染的行头。”
后台狭小逼仄,堆着不少褪色的戏袍,有件红色的花旦戏袍尤为明显,领口和袖口的颜色都淡成了粉红,边角还沾着些泥污。温景然指着这件戏袍:“就染这件吧,要最正的大红,三日之内能成吗?”
“三日足够。”青娘仔细摸了摸布料质地,又问,“班主可有偏好的染料?是用苏木染,还是胭脂花?”
“胭脂花染出的红色更艳,就用胭脂花。”温景然道。
青娘应下,立刻吩咐伙计们卸下马车里的染缸、染料和工具。山间没有现成的染坊场地,她便选了山坳旁一处靠近溪流的地方,清理出一块空地,支起染缸,烧起柴火。
沈行舟没有走,就站在一旁看着她忙碌。只见她挽着衣袖,动作娴熟地将戏袍清洗干净,沥干水分后浸入调好的染液中,时不时用长木棍搅动,眼神专注而认真。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她脸上,衬得她眉眼愈发清丽。
“没想到你不仅懂茶铺经营,染布技艺也这般好。”沈行舟走上前,递过一杯温热的茶水,“歇会儿吧,伙计们也能应付。”
青娘接过茶水,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下:“这染布可是我的老本行,当初开茶铺的本钱,还是靠染布赚来的。”她顿了顿,语气带了些感慨,“只是这流动生意比我预想的难,若这次能和戏班做成生意,说不定能打开山里的门路。”
沈行舟点点头:“戏班走南闯北,若是能让他们认可你的技艺,他们到哪里演出,就能把你的染坊名声带到哪里。只是这温班主看着性子谨升,你可得多上点心。”
“我知道。”青娘笑了笑,又转身投入到染布中。
入夜后,山间气温骤降,青娘裹着薄毯守在染缸旁,时不时查看染液的温度。沈行舟见状,生了一堆篝火,搬来石块让她坐下:“我守着就行,你先歇会儿。”
“不行,这染液的温度得精准把控,差一点颜色就不对了。”青娘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说巡查商道,这山里的商道近来不太平吗?”
“前几日有商户报案,说在这一带丢了货物,怀疑有山匪出没。”沈行舟语气沉了些,“我已经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