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过后的江南,空气里多了几分清冽。青娘染坊的后院里,沈行舟正忙着晾晒新收的蓼蓝,一片片靛蓝色的叶片在阳光下舒展,像撒了一地的碎宝石。青娘则坐在窗边,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皮影考》,书页上印着色彩艳丽的皮影图案——红脸的关公、白脸的曹操、青衣的貂蝉,每一张皮影都线条流畅、色彩鲜明,看得她入了迷。
“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温景然提着一个食盒走进来,里面装着刚出炉的桂花糕,“刚才路过市集,看到一个皮影戏班在表演,围观的人挤得水泄不通,我就想着,你或许会对这皮影感兴趣。”
青娘抬起头,眼里闪着兴奋的光:“你来得正好!我刚才看《皮影考》,发现皮影的颜色都是用矿物染料染的,虽然鲜亮却容易褪色,还对皮肤不好。若是能用咱们的草木染来染皮影,不仅颜色持久,还更安全,说不定能让皮影戏班更喜欢。”
温景然眼睛一亮,凑到窗边一起看《皮影考》:“这主意好!皮影的材质是羊皮,和咱们染布的布料不同,不过草木染的固色方法或许能通用。只是皮影需要的颜色更鲜艳,还得有一定的硬度,方便艺人操控,这对染料的要求更高。”
沈行舟听到两人的对话,也放下手里的蓼蓝走过来:“羊皮比布料更厚实,染色前需要先用温水浸泡软化,还要用细砂纸打磨表面,让染料更容易附着。我可以先找张废弃的羊皮试试,看看草木染能不能达到皮影需要的效果。”
说做就做,沈行舟很快找来一张废弃的羊皮,按照青娘的建议,用温水浸泡了半个时辰,再用细砂纸轻轻打磨表面,直到羊皮变得柔软又光滑。青娘则调配了三种颜色的染料——用苏木染红色,用黄柏染黄色,用蓼蓝染蓝色,都是最常用也最鲜艳的草木染料。
“先从简单的图案开始吧。”青娘拿起一支细毛笔,在羊皮上画了一个小老虎的轮廓,然后用苏木染料小心地填充老虎的身体。染料在羊皮上慢慢渗透,颜色比在布上更浓郁,却也更容易晕开,青娘不得不放慢速度,一点点仔细涂抹。
沈行舟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块干净的棉布,随时准备吸掉多余的染料:“羊皮的吸水性比布差,染料涂多了容易积在表面,干了之后会起皱。你涂的时候少蘸一点染料,涂完一处等它稍微干一点再涂下一处。”
温景然则在一旁记录染料的浓度和染色的时间,时不时提醒青娘:“苏木染料加一点明矾,颜色会更鲜亮,还能防止褪色。之前染宫廷嫁妆染时试过,效果很好。”
三人忙碌了一个下午,终于完成了第一张草木染皮影——一只浑身赤红的小老虎,眼睛用黄色染料点缀,胡须用细毛笔蘸着淡墨勾勒,虽然线条还有些生涩,颜色却比矿物染料更温润,没有一点刺鼻的气味。
“咱们找个皮影戏班试试,看看艺人觉得怎么样。”青娘小心翼翼地将皮影放在通风处晾干,心里满是期待。
第二天一早,三人带着草木染皮影,来到市集上的皮影戏班。戏班班主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姓周,手里正拿着一张褪色的关公皮影,眉头皱得紧紧的。
“周班主,我们是青娘染坊的,想给您看样东西。”青娘走上前,将草木染小老虎皮影递了过去。
周班主接过皮影,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这皮影是用什么染的?颜色这么鲜亮,还没有矿物染料的臭味。”他用手指轻轻弯曲皮影,羊皮柔软却有韧性,没有一点断裂的迹象,“我们之前用的矿物染料,不仅味道大,时间长了还会变硬开裂,好多老皮影都没法用了。”
青娘笑着解释:“这是用江南的草木染料染的,用米汤和草木灰水固色,不仅颜色持久,还能保持羊皮的柔软。您要是不嫌弃,我们可以帮您把褪色的皮影重新染一遍,再做几张新的试试。”
周班主大喜过望,连忙将戏班的皮影都搬了出来,足足有二十多件,有武将、文官、小姐、丫鬟,还有各种动物和道具,大多都有不同程度的褪色和磨损。
接下来的几天,青娘和沈行舟、温景然一起,在皮影戏班的后台搭起了临时染坊。青娘负责调配染料和染色,沈行舟负责处理羊皮,温景然则帮忙记录每一张皮影的颜色和尺寸,确保染出来的皮影和原来的图案一致。
染武将皮影时,青娘用苏木和红花调配出深红色,染出的铠甲像真的一样有光泽;染小姐皮影时,她用茜草和紫草调配出浅粉色,搭配淡绿色的裙摆,显得格外柔美;染动物皮影时,她则根据动物的特征,用不同比例的染料调配出对应的颜色,比如老虎的黄色、狐狸的橙色、兔子的白色。
周班主每天都在一旁看着,眼里满是赞叹:“青娘东家,您这手艺真是绝了!染出来的皮影比新的还要好看,摸起来也柔软,以后表演的时候肯定更顺手。”
其他戏班艺人也纷纷围过来看,有的还提出想在皮影上加点新的图案,比如在武将的铠甲上染出云纹,在小姐的裙摆上染出花纹。青娘欣然同意,用之前染嫁妆染的竹篾模子,在皮影上印出简单的纹样,让皮影看起来更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