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面对皇帝的行礼,柏清月依旧闭目冥思,恍若未闻。
姿态清冷孤绝。
苏烈云微微蹙眉,眼底一丝冷厉一闪而逝,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不满。
他拱了拱手,然后示意护卫打开石门,走了进去。
石门后,是一个极为空旷的地下空间。
大厅中,矗立着一个宛若巨型鸟笼的奇特监牢。
笼栏非金非铁,闪铄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牢笼四周贴满了密密麻麻的血色符录,那些符录不断沁出殷红的血珠。
牢笼中心,长着一棵形态瑰丽而诡魅的树木。
树干呈暗紫。
树枝间,延伸出一条条漆黑铁链,缠绕禁锢着一个女人的四肢与躯干。
女人身着陈旧的星月祭袍,身段丰腴曼妙,面容端庄美丽,五官精致如画。
此刻她双眸紧闭,被铁链悬空锁在树下。
宛若一只折翼垂死的绝世凰鸟。
牢笼内,还有无数如同毒蛇般的幽紫色藤蔓蜿蜒缠绕,藤蔓尖端生有一根根堪比钢针的尖刺,全都对准了女人。
这等严密的看守,足见这女子令人忌惮到了何种地步!
她便是大干上任钦天监监正,姜若兮!
苏烈云望着这位昔日风华绝代,如今却沦为阶下囚的佳人,眼神复杂难明。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他幽幽一叹。
姜若兮缓缓睁开眼眸,唇角弯起一抹似嘲似怜的浅笑,轻声问道:“你在怕什么?”
“你觉得,朕在怕什么?”
苏烈云反问。
姜若兮淡淡一笑:“自然是怕那个人没死,怕那个人————会回来。”
“那个人是谁?”
苏烈云脸上依旧维持着笑意,但眼角却抽搐了一下。
姜若兮闭上双眼,不再言语。
苏烈云嗤笑一声:“你想说朕的那位皇兄吗?
呵呵,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野种,就说他是我大干皇族之人,而且还是个傻子?
就凭他,你也敢说父皇有意传位于他?你觉得,这天下谁会信这种荒谬的话?”
姜若兮语气无波无澜:“无论他是否身负皇族血脉,无论他是否心智不全,先皇属意于他,这是事实。
因为只有他,才能抵挡这场灵灾,只有他,能拯救苍生于水火。你父皇明白这一点,他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呵呵呵————”
苏烈云脸上挂着嘲讽的笑意,“拯救苍生?这么幼稚的理由父皇会信?”
“你见过圣旨了。”
姜若兮一语中的。
苏烈云笑容瞬间僵住,脸色阴沉下来。
他压低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那不过是父皇受了你们这些妖言惑众之辈的蛊惑,方才写下的糊涂圣旨!
更何况,如今你说这些还有何用?那傻子当初便被国师大人亲手诛杀!
拯救苍生?一个死人拿什么来拯救苍生!唯有朕,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姜若兮扯了扯嘴角,不再辩驳。
若那人真的已经身死,门外那位她的好师姐,又何必留她性命至今?
留着她,不过是为了那个人罢了。
苏烈云平复下情绪,淡淡道:“今日朕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蜃景提前出现了。你当日的测算,也错了。”
“哦?”
姜若兮绝美的脸上染上一丝诧异。
她的目光忽然越过苏烈云,望向门口,唇边泛起一丝弧度:“原来————你也知道怕了。”
苏烈云转身。
只见国师柏清月不知何时静立于门口。
她仙姿缥缈,遮目的轻纱无风自动,更显其清冷孤高,不染尘埃。
“蜃景之事,本座自会查明缘由,禀报陛下。陛下不必过于焦忧。
柏清月声线清冷,不带丝毫情感。
苏烈云拳头悄然握紧,复又松开,转身朝门口走去。
在与柏清月擦肩而过时,他脚步微顿,低声问道:“你为何执意要让月妃前往神凰岛修行?你明知道,朕很担心————”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柏清月打断他的话,“陛下乃是真龙天子,您不得,常人更不可得。”
苏烈云深深看了她一眼,径直离去。
柏清月走到牢笼前,凝视着牢中那自幼便如跟屁虫般黏在她身后,扯着她衣角,奶声奶气唤着“师姐”的师妹,轻声开口:“蜃景提前现世,意味着当年那人确实未死。你————是不是很开心?”
姜若兮嫣然一笑,眼中却有泪光闪动:“当然。难道师姐不开心吗?”
“本座能杀他一次,自然能杀他————第二次。”
柏清月声音冰冷。
姜若兮冷笑:“可惜啊,当初你为了逆天改命,自断了菩提玲胧脉”,纵容你有大干国运加持,想要在这茫茫人海中寻到他,也是难如登天。
或者说,即便找到了,你也未必能杀得了他。因为你我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