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雍王府上空愁云惨淡,连檐角的兽首都仿佛失了生气。
一列明黄的仪仗碾过王府前的青石板,禁军的甲胄在沉沉天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宫车停下,带来的不是天子威仪,而是一股令人窒息的死寂。
寝殿内,浓重的药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诡异的甜香。
数十名太医如热锅上的蚂蚁,围着床榻团团转,却束手无策。
榻上,雍王李承稷蜷缩着,华美的锦被被他抓得凌乱不堪。
他面色青灰,嘴唇发紫,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撕扯出来的,额上冷汗涔涔,浸湿了鬓发。
殿门外,德妃早已六神无主,一双凤目哭得红肿,死死盯着那紧闭的殿门,仿佛要用目光将它烧穿。
“陛下驾到——”
太监总管福临尖细的嗓音如同一根冰锥,刺破了这凝滞的空气。
太医们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涌出殿外,跪倒一片,黑压压的人头颤抖着:
“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皇帝李景庭玄色龙袍,面沉如水,他甚至没有看地上的太医,目光径直越过他们,投向殿内那片昏暗。
“说。”
他只吐出一个字,却重逾千斤。
太医院院判沈立,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此刻却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他重重叩首,额头触到冰冷的地面,声音嘶哑:
“回……回陛下,雍王殿下……他……他中了‘断肠散’。”
此言一出,仿佛晴天霹雳。
德妃身子一晃,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鸣,疯了一般冲进殿内。
众人只听她撕心裂肺地哭喊:
“稷儿!我的稷儿啊——!”
殿内,那微弱的喘息声,戛然而止。
沈立闭上眼,用尽全身力气补完了后半句,那声音轻得像一句梦呓,却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沉入了无底深渊:
“毒已入肺腑,药石罔效……臣等,万死难辞其咎。”
殿内,德妃的哭声像一把钝刀,在李景庭的心上来回拉扯。
五皇子的死讯还带着血腥味,雍王的噩耗又接踵而至。
一瞬间,他仿佛苍老了十岁,龙袍下的身躯微微颤抖,那是为人父的悲痛。
但当他抬起头,那双含泪的眼眸里,悲痛正在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令人胆寒的冰海。
他不再是那个失去儿子的父亲,而是天盛的皇帝。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太医和宫人,那目光像实质的冰锥,让所有人都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说。”
“毒,从何而来?”
一个太医颤抖着,将一个朱漆食盒高高举过头顶,仿佛举着的是催命符。
“陛下……雍王殿下……正是用了这食盒里的点心,才……才中了毒。”
李景庭的视线,死死钉在那食盒上。
盒子里,几块精致的桂花糕码放得整整齐齐,金黄酥软,上面点缀的嫣红蜜饯,此刻看来却像点点干涸的血迹,散发着死亡的甜香。
他甚至没有伸手去接,只是盯着那点心,声音愈发冰冷:
“点心,从何而来?”
“启禀陛下!”
一个声音从角落传来,雍王贴身侍卫进一膝行几步,重重叩首,额头撞在金砖上发出闷响。
“食盒……是王爷今日从晨王府带回来的。”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与悔恨:
“王爷……王爷只吃了一块,就……就……”
“晨王?!……”
李景庭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像是在咀嚼一块冰。
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再无半分泪意,只剩下无尽的深渊。
李景庭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刚才那场风暴从未发生。
“福临,”
他甚至没有回头,
“去,请晨王来。”
一个“请”字,让福临的心猛地一沉。
他不敢多问,躬身领命:
“奴才,遵旨。”
雍王府正殿,死一般的寂静。
李景庭端坐于主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龙椅的扶手,目光穿透空气,落在殿门之外。
他在等,等一个他亲手养大的儿子。
脚步声由远及近,晨王李承越一身素色常服,快步而入。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惶与担忧,一进门便跪倒在地,叩首道:
“儿臣参见父皇,不知深夜传召,所为何事?”
李景庭没有让他起身。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侍卫将那个朱漆食盒摆到李承越面前。
“越儿,”
李景庭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这盒点心,是你给雍王的?”
李承越的目光在食盒上一扫而过,随即立刻摇头,语气急切而诚恳:
“不是,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