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话在唇齿间转了个弯。
“你愿不愿意…也给我绣个什么?”
邹岐感觉自己还是太懦弱了,而且问得也非常之傻。虽然对此,他也的确很在意。
“他们人人都得了新年礼,独我没有吗?”
裴绫看着这个人,居然面露不甘心,忍住了没有笑。
“是啊。上回给了你一点脸色看,你就多日不回家,害得圆圆天天念叨。我想将军定是恼了我,便不敢给你准备。”
邹岐一瞬失望。
“明明是你在恼我。”
他站起身:“那我现在给你赔罪。”
裴绫笑出声来:“骗你的!”
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细长的布包。
“我刚才特意回了趟房,就是拿这个。”
邹岐一下睁大了眼。
但裴绫没放手:“其实本来我也不用跟你说这些,毕竟我就要走了,但想到圆圆还在你手里,我又不得不说。”
“你不许总是不问旁人意愿就擅自做主,我不喜欢,但圆圆很乖,顺着你,你更不能得寸进尺。你答应我,我就给你。”
邹岐听完,先是一愣。然后作出无奈的表情,说:“答应你。”
等指尖离开,他屏着呼吸拿过了布包。
解开系带,是一对皮质的护腕,翻过来,内衬上有刺绣。
邹岐几乎是眼睛发光地凑到灯下看那鸿雁衔珠的图案。
“圆圆是明珠,你便是那庇护她、为她衔来世间所有美好的鸿雁了。”裴绫悠悠地说。
邹岐头脑空白了一会,也不敢上手摸那片光彩熠熠的鸟羽。
完全是意外之喜。
他低声:“...裴娘子,我怎么谢你才好。”
裴绫先扯了扯自己的袖子,眨眨眼:“很合身,我都还没谢将军。”
顿了一两息,她又道:“若论旁的什么,将军知道的,我不过是想平安回昇京,仅此而已。”
风忽然猛地刮起来,烛火差一点都熄了,邹岐也打了个寒噤。
他连忙冲着裴绫点了几下头,然后将东西仔细收进怀里。
也是这阵风,让树哗啦啦一响。邹岐再看裴绫的时候,她头发已经有些凌乱,上头还沾了好些落花。
她把花瓣用手拂了些到桌面,低着头看:“被你哄来看梅花,结果黑黢黢的什么都没看到,只在桌上见着这几瓣。”
“不过这花开得倒好。上次来看是满满一树,这次竟还没谢。”
“嗯?”
“你何时来过?”
裴绫呀一声捂上嘴,笑盈盈地连连摇头。
“我猜的。圆圆摘回来的开得好,我猜的。”
她立刻转了话锋,侧过脸。
“将军来帮我看看,头发上还有没有,帮我弄下来。”
邹岐依言走到她身后。
烛光下,青丝如缎般铺开,缀了几点薄薄花瓣。
邹岐小心地将那几片捻开后,一时仍痴看着,没有动。
七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隆冬时节。
那日,褚谅跟他早早温完功课下学。前两日刚落了一场大雪,宫中碧瓦尽覆白皑。走着走着,四顾无人,褚谅忽然俯身团了一捧雪,劈头盖脸就朝他掷来。
他自然不示弱,立刻还击。笑闹追打着,二人不知不觉跑到了通往后宫的永巷门外。
褚谅停下脚步:“听说御花园西边,咸睦宫里满院都是红梅,衬着雪看,想必更妙。只是前朝里头死过个妃子,平日没人敢去。”
他挑眉,“你敢不敢?”
有何不敢?虽然私入后宫有罪,但此等天气,守卫松懈,即使被抓了也可以说是给皇后请安。他们向来都是这样蒙混的。
宫苑的确荒僻,叫他们一直寻到日头西斜。朱门前,竟有零星被人踩过的痕迹,可惜门从外头落了锁。
“算了,回吧。”他拉住褚谅。
褚谅却盯着墙头逸出的枝丫,执意道:“都到这儿了,岂能空手而归?”
于是,二人先攀上墙外边一棵老树,再攀上宫墙,再纵身跃进一地积雪中。
但刚落地,还没来得及站起来拍身上的雪屑,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细微的惊呼。
二人俱是一惊,汗毛倒竖。强自镇定下来,厉声喝道:“什么人?”
只见,几丈开外的梅树后头,转出来一个身影。
一件青灰色的斗篷将那少女从头到脚裹得严实,兜帽镶着一圈茸毛,簇拥着一张小脸。天地素白,她这一身几乎要了无痕迹地融进雪色里,但怀中一捧红梅,又照得这张脸庞似乎泛着莹莹光泽。
邹岐如今想来,他应当是盯着她的脸听完她说话的,否则他不会记得那么清楚。
少女眼里显然含着怯意,可望进去,里面却没有哀求,只有一种不知如何是好的茫然。她说她是去年从南景来的,宫里都叫她裴娘子;今日同其他贵女前来折花,却不慎走散,门又不知为何锁了,好在遇到他们二人,希望能帮她出去。
院门怎样也推不开,还是只能翻墙。可那裴娘子虽然犹豫着答应了,仍抱着红梅不愿舍弃。最终他们想的办法是,将花都放进她的帽子里。
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