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位摄政王,江淮清其实所知不多。
只听说他出身于江南一户耕读人家,为了谋生,在魏王府上做过两年客卿,因才华卓著,被魏王举荐给当朝圣人,后又因河西一役大胜,为圣人所重用,自此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时下士族林立,门阀如天。
一个全无背景的寻常白衣,能凭自己的本事,挣下这样一份功业,委实不易。
可厉害归厉害,说到底,也不过一个投机倒把之徒罢了。
放着正经的科举路子不走,偏要学那些个旁门左道,攀附权贵,阿谀奉承,哪怕出人头地,也为士人所不齿。若不是运气好,碰巧办成了几件差事,得了几分虚名,他早叫人骂到泥里头去,哪还有现在这般光景?
这样厚颜无耻之辈,换做从前,江淮清时绝不会舍他半个眼神。
可如今的风景,到底是不一样了。
白泽出世,福泽天地。
多少人终其一生,都无法与这样的祥瑞比肩。
又有多少人,在皇祖父将“白泽”图腾赐予他时,羡慕得两只眼睛都要滴血。
连他自己都以为,这就是他扶摇直上的青云梯,注定会庇佑他一生一帆风顺,富贵无极。
却不知再惊艳的才华,再厉害的家世,也抵不过世事无常。
下蛊,迷/奸,骗婚。
他承认这些手段都极不光彩,比起越西楼走捷径上位,有过之而无不及。
也知道自己今晚不该来这。
娶不到柳归雁便娶不到,横竖自己对她也没有感情,换个更听话的女子,于他也更加有利。
他是不可能对任何人动心的。
绝对不可能。
哪怕曾经憧憬过柳知意那样的皎皎明月,如今也在她决然的拒绝中冷却心肠。
世间女子都一样,娶谁不是娶?谁能给他带来更大的利益,谁就有资格成为他的枕边人。情爱什么的,太缥缈了,不值当付出任何真心。
他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天地为炉,人畜皆材,谁不是在其中苦苦挣扎?
要想厮杀出一个好前程,就得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他没有错,更加不会后悔。
可这几天,他也不知怎么,总是在做同样一个梦——
梦里的他,的确如自己期盼的那样,离开禁苑,入主东宫,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
所有羞辱过他的人,皆被他斩于剑下;
看不起他的人,也都战战兢兢跪在他脚下称臣。
就连那曾经弃他如敝履的柳知意,也主动过来求和,甘愿献上柳家所有,只为在他身下承欢。
可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午夜梦回,全是柳归雁陪他在禁苑生活的点点滴滴;以及他星夜兼程地赶回长安,却只能看到她冰冷尸首的痛苦与悲凉。
那种绝望,几乎绞碎他心肠。
以至于梦醒之后,他仍无法从梦中抽离。
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女子堕落成那样?
还是一个连柳知意都比不上的女子。
难不成是相思蛊太过阴邪,把他也给反噬了?
不弄清楚其中缘故,他如何睡得着?
他这才火急火燎地要见柳归雁——
既然她是他梦里最大的心结,那只要和她做个了断,他应当就能摆脱这个毫无根据的梦魇。
却不想自己还没过去找她,她就先走了。
走得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还把他下的蛊用在了……
看着越西楼颈侧的抓痕,江淮清怒上心来,手死死攥着剑柄,骨节“咯咯”作响,恨不能这一刻就将越西楼碎尸万段。
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何会气成这样。
“听闻殿下夤夜造访,是为一名夜闯行宫的女子?”
越西楼提步迈入屋内,径直在上首太师椅上坐下,“此乃一桩误会,适才越某已经命人解释过,殿下还不依不饶,还要在越某的地盘行凶,可是不把越某放在眼里?”
江淮清哂笑,甩开青峰的手,自己忍着膝上的剧痛,撑剑从地上站起。
“越大人为国殚精竭虑,朝野上下无不敬重,本王哪里敢轻慢?只不过今夜这名闯宫的女子有些特殊,她眼下正与本王议亲,出了这样的事,本王自是要负责。无论其中是否有误会,本王都会替她分担,就不劳越大人费心了。时候不早,还请越大人速速放人,本王也好将她送回家中,以免她父母担心。”
王府众人一惊。
满京皆知,太后正在为临淄王择妃,也知道临淄王本人对这桩婚事并不热衷,以至于到现在人选还定不下来。
原以为至少要拖到年中,才会有结果,谁知临淄王竟不声不响,自己就把亲给定完了。
选中的人还是……
他们虽不知这位柳姑娘与自家王爷究竟有何渊源,但也瞧得出来,她在王爷心中分量不轻。但凡有脑子,都知道不该拿她触王爷的逆鳞,临淄王不听也就罢了,竟还公然向王爷讨人。
这不是摆明了要抢亲?
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