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母接连病死,只剩下她跟八个孩子。
为了跟人换吃食,绿柳先是卖了五个女儿,后头又撑不下去,卖了才四岁的小儿子。她说得好听,什么儿子女儿被大户人家买去,当个仆人能吃饱喝足,不用跟着她挨饿。可是哪里能人人都卖去有钱人家?
牙婆都说了,逃难前那些富贵人家都不要仆人丫鬟了,还往外卖哩。
凑堆谈论这事的村民逐渐偏向于金钗,也是因为织花是女娃,早晚要嫁人,他们更是管不着了。
“给我进去,在这里混着做甚,不够人看的。”金钗用手指戳着织花的脑袋,一下又一下,心里甚是畅快。
一向听话的织花却只是站在那里,忽然又开始可大声地哭,“娘,你别骂我,我都乖乖听话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让我吃饱,还要我的粥水分给弟弟们,我这二十多天每日只能喝一碗粥,剩下的都要分给他们。娘,我顶不住,就因为我不是你亲生的,你就这样对我吗?”
随着织花这么一说,聚集的村民顿时炸锅了,啥,不让娃娃喝粥?这,这可就说不过去了,不是等着让织花饿死吗?
“金钗,你咋不让织花喝粥?天老爷,有你这样的娘吗?作践孩子,她才十二岁啊。”
“亏我刚才还以为你是个好的,原来背着我们偷偷摸摸折腾织花,她也就比弟弟妹妹大一岁,让她让粥。”有人摇摇头,心说金钗真是不做人。
赵夏至一家站在后面,她勾了勾发丝,在她爹娘耳朵边嘀嘀咕咕。
“金钗糊涂也就罢了,怎么这家里个个都糊涂?其他人哪里去了?”李柳叶怜惜地瞧了眼织花,可怜的娃,比她夏至大两岁,但是这个头反倒更矮。
“赵树,赵树,别躲在里头,你的女儿被金钗虐待你不管?往小了说是家事,往大了说,这是官府明令每个人一碗粥,不得抢夺,也不许推让,金钗敢不听官府的,回头不怕官大人找上门?”赵二刚说,跟赵树一个姓真真是丢人,说了半天他就在里头当听不见?
不是个男人!
“金钗,你做甚,大晚上搅得大家伙没得睡。”屋里走出来一个瘦瘦小小的男人,他不自然地笑着,“各位,金钗没有那么做,是织花心疼弟弟妹妹,主动让出来口粮,可不敢乱说,什么官老爷找上门,我们担不起。”他可烦死赵二刚了,跟个娘们一样乱说话,有他什么事?
“不是,我不是主动的,就是娘让我这么做,我也想吃饱,但是日日都是几口粥下肚。”织花再度高声,她是面向看热闹的村民们,眼神扫了一圈,在看到赵夏至时停顿了一下,极短,很快挪开目光,也没人察觉到。她直接跪下,揉着眼睛哭,“各位叔伯婶娘,我娘这是想要我死。”
人群中的赵夏至挑眉,心说织花还是狠不下心按照她说的做,她给出主意的时候就说过了要爹娘一起骂,赵树是死人吗?干看着金钗虐待织花?本来想着她没有攀扯到赵树,她还让爹娘出声推了一把,不曾想……算了,自个的路自个走。
“村长,村长来了。”
“请柏叔公给我做主,我真的要死了,现在是一碗粥都要抢我的,以后我可能连这口粥都吃不上了。好不容易逃到这里,难不成我要成了小赵村第一个死的人?”织花声泪俱下,别提多可怜了。
村长娘子玉秀上前扶起她,厚厚的手掌摸着她的脸,怜惜地说道:“快别哭了,明日眼睛就该肿了,有什么委屈一并说出来。”她不是蠢人,织花向来是个畏畏缩缩的,怎么这一次就闹得那么大?里头保准还有事!
“我,我,我娘还打我,家里的活都是我干的,弟妹啥都不用干。”织花拉起衣袖,暗黄色的手臂上有几处乌黑,可想而知打得多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