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京城的雾气还没散去,带着一丝深秋的凉意。
那辆扎眼的军a越野车,象一头钢铁怪兽,再次稳稳地停在农科院的门口。
正厅级干部乔英,依旧象昨天一样,穿着得体的职业装,面带微笑地等侯在门口。
没有丝毫不耐烦,也没有半点架子,但那股子长期身居高位养成的从容气度,却让陆梅渊不敢直视。
“乔姑姑,早!”
“早!小炜,快进去吧,大家都等着呢,今天阵仗可不小。”
寒喧几句,乔英直接带着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直奔内核研究所的会议室。
走廊两边的墙上,挂满了各种复杂的图表和获奖证书,无声地眩耀着这里的权威。
一推开那扇厚重的红木会议室大门。
一股浓郁的、近乎实质的学术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纸张和墨水的味道。
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安静得落针可闻。
长条桌两侧,坐着七八位戴着厚底眼镜、气度不凡的中年专家。
他们面前堆着厚厚的资料,每一个人的目光都锐利如刀,审视着走进来的每一个人。
而主位上,坐着两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者。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就象两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他们面前的铭牌上,黑底白字,赫然写着——工程院院士,xxx!
这是农业界的泰山北斗!
是国家粮食安全的守门人!
是真正的国宝级人物!
陆梅渊只看了一眼,心脏猛地收缩,腿肚子就开始转筋,差点没站稳。
他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县长,见过最有学问的就是汉东农业大学的副教授。
现在,突然让他面对两个活生生的院士,还有一屋子着作等身的专家,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怯场和自卑,瞬间淹没了他。
他觉得自己就象是一粒卑微的尘埃,误入了巨人的殿堂,喉咙发干,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这是我们镇的……土……土壤报告……”
陆梅渊颤斗着手,把连夜整理出来的材料递了过去。
几位专家接过去,传阅了一番,眉头都皱了起来。
其中一位专家推了推眼镜,用一种教科书般的口吻说道。
“根据数据来看,这个地区的土壤ph值偏酸,有机质含量低。按照理论,种植常规的苹果或者梨树,挂果率会非常低,而且容易爆发根腐病。我们的建议是,改种耐贫瘠的灌木,或者板栗。”
“板栗?”
陆梅渊一听这两个字,原本还在颤斗的身体突然不抖了。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充满畏惧的眼睛里,此刻却闪铄着一种名为“专业”的光芒。
那是他和农业打交道,用汗水和失败换来的自信!
“不行!”
陆梅渊脱口而出,声音大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所有专家都愣住了,连那两位院士都抬起头,诧异地看着这个穿着土气的乡下干部。
“你说什么?”刚才那位专家有些不悦。
“我说……板栗不行!”
既然已经开了口,陆梅渊索性豁出去了。
他想起了祁同炜的嘱托,想起了石头沟那几百户眼巴巴盼着脱贫的乡亲。
语速飞快,甚至带着浓重的家乡口音:
“各位专家,我知道书上是这么写的。但是,咱们石头沟的情况特殊!”
“那里虽然土酸,但是海拔高,昼夜温差大!而且,山谷里有一条地下暗河,湿气重!”
“板栗这东西,怕湿!前几年我们试种过,根全烂了!”
“反倒是苹果!”
陆梅渊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名。
“我们在后山发现过几棵野苹果树,结的果子虽然小,但是特别甜!而且从来不生虫!”
“我在想,能不能用这种野果树做砧木,进行嫁接改良?利用它的抗病性,再加之咱们院里的优良品种,肯定能行!”
“野果砧木嫁接?”
一直没说话的一位院士,眼睛突然亮了。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陆梅渊:“小同志,你详细说说,那种野果树的根系分布是什么样的?”
“根系深!直根能扎下去三四米!而且侧根特别发达……”
陆梅渊对答如流,仿佛在讲述自家的孩子。
“那嫁接后的愈合口,你是怎么处理防冻问题的?”
另一位院士也添加了提问。
“用黄泥拌上草木灰,再裹上稻草……”
会议室里的气氛彻底变了。
从一开始的单方面宣讲,变成了激烈的技术探讨。
陆梅渊拿着土样分析报告,居然敢跟院士顶嘴。
他指着那些高深的理论数据,用最土、最接地气的经验,一条条地反驳、补充。
两位院士起初是惊讶,随后听得津津有味,最后频频点头,甚至拿出了随身的小本子开始记录。
“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