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西宾馆,内部自助餐厅。
午餐时分,这里的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虽不浓烈、却足以让普通人窒息的威压。
陆梅渊端着一个精致的白瓷盘子,站在琳琅满目的餐台前,手抖得象是在筛糠。
这里的菜品极尽奢华,不仅有京城地道的烤鸭、涮肉,还有空运来的生猛海鲜,甚至连那个年代极为罕见的进口牛排、澳洲龙虾都随处可见。
可是,陆梅渊一口也吃不下。
这哪里是吃饭?
这分明是在受刑!
他僵硬地转动脖子,用馀光偷偷扫视周围。
左边那桌,坐着两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虽然穿着便装,但那种金戈铁马的气质藏都藏不住、
偶尔飘过来的一句“当年打淮海的时候”,听得陆梅渊心惊肉跳。
右边那桌更吓人,清一色的军装。
那个正在剥虾的,肩膀上扛着一颗金星,少将!
那个正在喝汤的,两杠四星,大校!
放眼望去,整个餐厅里,除了服务员,就没有一个肩膀是空的!
陆梅渊感觉自己就象是一只误入了狼群的哈士奇,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洗得发白的夹克,再看看周围那些笔挺的将校呢大衣,那种巨大的阶层落差感,象是一座大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陆镇长?怎么不吃啊?不合胃口?”
坐在对面的陈明上校,笑着给他夹了一块排骨。
“啊?没……没有!太好吃了!太好吃了!”
陆梅渊如梦初醒,连忙把排骨塞进嘴里,甚至连骨头都没吐,直接嚼碎了咽下去。
他是真尝不出味道。
满脑子都是刚才那如同梦幻般的半天——
农科院正厅级领导站岗,杂志社副主编亲自带路,还有那位握着他的手说“感谢”的上将……
自家的祁书记,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不敢想,更不敢问。
每一个从脑海深处冒出来的猜测,都让他的心脏狂跳,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匆匆扒拉了几口饭,陆梅渊就逃也似的离开了餐厅。
回到陈明给他安排的房间。
这是一间位于主楼的高级套房,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脚踩上去软绵绵的,象是在云端。
宽大的落地窗外,是京城肃穆的街景。
“陆镇长,你先休息。”
陈明站在门口,笑着交代道:“房间里的东西随便用,别客气。不过有一点,最好别乱跑。这楼里有些局域是保密的,要是误闯了,警卫那边会很麻烦。”
“哎!哎!我记住了!陈处长您放心,我绝对不迈出这个门半步!”
陆梅渊把头点得象捣蒜一样。
陈明走后,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陆梅渊看着那张铺着雪白床单,松软得让人想打滚的大床,竟然连坐都不敢坐一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穿了三年的西裤,生怕弄脏了床单,觉得这是亵读!
在屋里转了两圈,想喝水,看着那个精致的水晶杯又不敢碰。
想上厕所,看着那个比他家厨房还干净的卫生间又憋了回去。
最后。
这位在沙河镇也算是个人物的副镇长,硬是搬了一把硬木椅子,放在门口的位置。
象个犯了错被罚站的小学生一样,正襟危坐,腰杆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两眼发直,死死盯着房门。
他在等。
等祁同炜回来。
在这个对于他来说如同天宫般陌生和威严的地方,只有那个年轻的书记,才是他唯一的依靠。
这种福对他来说,简直比在石头沟的山地里刨一天地还要累上一万倍!
……
与此同时。
京城,东城某处不起眼的深巷胡同。
这里没有车水马龙的喧嚣,只有一种经过岁月沉淀的静谧。
胡同口,立着一个红白相间的岗亭。
两名荷枪实弹的武警哨兵,身姿如松,目光如电。
赵山奥迪车缓缓驶来,停在岗哨前。
车窗降下,赵山递过去一张红色的通行证。
哨兵接过仔细核对,然后啪地一个立正,敬礼放行。
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森严。
车子驶入胡同深处,最终在一扇朱红色的木门前停下。
“小炜,好几年没来了吧!”
赵山笑着熄火。
祁同炜推门落车,刚一抬头,眼框就有些湿润了。
只见那扇斑驳的木门大开。
门口,站着一大家子人。
最中间的,正是身经百战、当年独立团的传奇政委——赵刚!
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虽然头发花白,身形也有些佝偻,但眼睛依旧炯炯有神,透着一股子书卷气掩盖不住的刚毅。
在他身边,是位气质温婉、满头银发的老妇人,正是赵刚的妻子,冯楠。
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