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二十公里的武装越野,象一块投入湖面的巨石,在黄埔一期学员这潭深水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祁振邦这个名字,不再仅仅是“笔试第一”的传说,更成了“体能第一”的怪物。
他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向所有人证明了他的强悍。
从此,再没人敢当面嘲笑他“泥腿子”的出身。
那种赤裸裸的鄙夷,转而变成了一种更为复杂、混杂着敬畏与疏离的审视。
祁振邦就象一头闯入了羊圈的孤狼,与周围那些自诩血统高贵的“牧羊犬”格格不入。
当然,新的论调也随之而生。
“这家伙就是头人形蛮牛,让他去冲锋陷阵,一个能顶仨。可要说指挥打仗,我看悬。”
“没错,你看他上理论课那样子,跟听天书一样,问他什么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战争,靠的是智慧,是谋略。光有力气,不过是一介武夫,上战场也是个炮灰的命。”
这些窃窃私语,祁振邦并非听不见。
但他不在乎。
他的时间掰成两半用都不够。
白天,他象一头不知疲倦的猛兽,在训练场上疯狂压榨着自己的每一分体力。
晚上,则在祁同炜那断断续续、如同梦呓般的“教导”下,恶补着各种他闻所未闻的知识。
他就象一块干涸了千年的海绵,正贪婪地吸收着来自另一个时空的雨水。
这一日,是战术理论课。
负责授课的,正是那位在名册上给祁振邦画了圈的周姓教官。
周教官是黄埔出了名的“理论派杀手”。
他曾是前朝的宿将,参加过无数次实战,最瞧不上的,就是那些只会引经据典、夸夸其谈的“纸上谈兵”。
他的课从不照本宣科。
今天,他讲的是兵法中最经典的战术之一——“诱敌深入,分割围歼”。
周教官在黑板上画了一副简易的战场态势图,红蓝双方,犬牙交错。
“……以上,便是此战术的基本要义。现在,我问你们,若你是蓝军指挥官,面对兵力两倍于你的红军,你该如何部署,才能在最小的伤亡下,达成诱敌、分割、围歼的战略目的?”
问题一出,课堂上立刻活跃起来。
一只只手争先恐后地举起。
“报告教官!学生认为,应效仿古代名将韩信的背水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以一支偏师背水列阵,吸引敌军主力,再以主力从侧翼包抄!”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学员站起来,说得口若悬河,引来一片附和。
周教官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报告教官!学生以为,此法过于凶险。应稳扎稳打,层层设防,以空间换取时间,待敌军深入我方腹地,粮草不济,士气低落之时,再行反击!”另一位出身将门的学员,说得头头是道。
“纸上谈兵!”周教官终于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你们说的这些,兵书上都写烂了!敌人不是傻子,会乖乖地钻进你们设好的圈套里?”
他凌厉的目光扫过全场,所有被他看到的人,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最终,目光定格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沉默不语,象一尊石雕的祁振邦身上。
“祁振邦!”
周教官的声音如同洪钟。
“你来说说!别告诉我,你的脑子里除了肌肉,就只剩下泥土了!”
整个课堂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了祁振邦身上。
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眼神居多。
陈明浩更是急得直拽他的衣角,示意他随便说两句,别跟教官顶牛。
祁振邦缓缓站起身。
沉默了片刻。
祁同炜那冰冷的声音及时在他脑海中响起:“照我说的,用你自己的话翻译出来。”
祁振邦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沙哑、质朴,不带半点文绉绉的味道。
“报告教官,俺觉得打仗,跟俺们乡下人打群架是一个道理。”
此言一出,全场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哄笑声。
周教官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不过他没有开口,继续等着下文。
祁振邦毫不在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你跟人家打架,不能光比谁的拳头硬。人家要是人多,你一拳,人家十拳,你早晚被人打死。”
“咱们的大部队,就是拳头。可要是人家的腿比咱长,跑得比咱快,咱的拳头再硬也打不着他。”
“所以,俺觉得,可以换个打法。”他的眼神在这一刻突然变了。
是一种狼盯着猎物时才有的,闪着寒光的眼神。
“咱不跟他比拳头,咱捅他腰眼子,戳他眼睛!”
“什么意思?”周教官下意识地追问。
“就是说咱们分出一伙人来。”祁振邦伸出几根粗糙的手指比划着名,“挑几十个,不,一百个!挑那些跑得最快,心最黑,下手最狠的弟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