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工作组又要来看他了,还说要给他发奖状。他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会种个麦子吗?”另一个人的声音说。
“我看他儿子也长不了啥出息,有个打仗的爹,以后谁敢跟他来往?”刘老三又说。
谢文东站在门口,拳头紧紧攥着,指节都泛了白。仓库里的话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他不是气刘老三诋毁自己,是气他们连孩子都不放过——念军才七岁,刚踏进学堂,凭什么要被卷进这些成年人的恩怨里?
他深吸了两口气,压下心里的火,轻轻推开门。仓库里的人猛地回头,看见谢文东,刘老三的脸瞬间僵了,手里的粮袋“咚”地掉在地上,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东东子,你咋来了?”
谢文东没看他,径直走到堆种子的角落,拿起账本翻了翻,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我来核对种子数量,明天要给各组分下去。刘三叔,你们要是没事,就别在仓库里扎堆了,这里的种子都是互助组大伙的,碰坏了不好交代。”
刘老三身边的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赶紧弯腰捡起草帽:“那啥,我们就是路过,这就走,这就走。”说完一溜烟跑了,只剩刘老三杵在原地,脸一阵红一阵白。
“东子,我”刘老三想解释,却被谢文东打断。谢文东合上册本,抬眼看他,眼神里没有怒气,只有一种让人心虚的平静:“刘三叔,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互助组刚办的时候,你说怕吃亏,不愿加入,我没劝你;后来麦子丰收,你说我们分得多,我也让满仓叔给你算了对比账,证明咱是按地亩和出工分的——这些我都能让着你,可念军是孩子,他没招你没惹你,你别把气撒在他身上。”
刘老三的头垂得更低,踢了踢地上的石子:“我我就是随口说说,没真想跟孩子过不去。”
“随口说说也不行。”谢文东的声音提高了一点,“孩子的心像张白纸,你教他啥,他就信啥。你要是觉得我谢文东做得不对,你冲我来,别在背后教孩子说那些没良心的话。我以前打仗,是为了谁?不是为了让你们现在能安稳种地、能让孩子上学吗?”
这话像重锤砸在刘老三心上,他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愧疚。他想起十几年前,鬼子来村里抢粮,是谢文东带着几个后生跟鬼子拼命,才把粮车截下来。那时候的谢文东,胳膊上还中了枪,流着血还在喊“别让鬼子把粮抢走”。
“我我知道了。”刘老三的声音低了下去,“以后我不跟孩子说那些了,也不让他们跟念军闹别扭。”说完,他拿起粮袋,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文东站在仓库里,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刘老三心里的疙瘩没那么容易解开,但至少今天,他把话说开了,念军在学校能少点麻烦。
傍晚的时候,念军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回来了,手里还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着“谢念军”三个字。“爹!娘!你们看!先生教我写自己的名字了!”他跑到炕边,把纸递给谢文东,眼里闪着光。
谢文东接过纸,仔细看着,虽然笔画歪歪扭扭,却写得很认真。他想起自己小时候,连笔都没摸过,直到在部队里,班长教他写自己的名字,他练了半个月才写像样。现在,他的儿子才上学一天,就能写出自己的名字,他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念军真厉害,比爹小时候强多了。”谢文东把纸叠好,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以后每天都写一遍,等你写得好看了,爹给你买新铅笔。”
“真的?”念军眼睛一亮,“那我明天就写十遍!”
彩霞端着饭菜走进来,笑着说:“别光想着写字,先吃饭。今天我给你煮了鸡蛋,补补脑子。”她把一个剥好的鸡蛋递给念军,又给谢文东盛了一碗小米粥,“下午周先生托人带话,说念军在学校表现好,还帮同学捡了铅笔,先生夸他懂事。”
“是吗?”谢文东看着念军,“念军,你跟上午吵架的同学和好了?”
念军点点头,嘴里塞着鸡蛋,含糊地说:“和好了,我们还一起玩了捉迷藏。他们说,以后再也不说爹的坏话了,还说要跟我一起学认字。”
谢文东和彩霞对视一眼,都笑了。晚饭吃得很热闹,念军一直在说学校里的事,说先生教了他唱歌,说同桌的女生有个花书包,说得津津有味。谢文东和彩霞听着,偶尔插两句话,心里满是欣慰。
晚上,念军睡着了,彩霞坐在煤油灯旁缝衣服,谢文东坐在旁边,翻看着白天的账本。突然,彩霞开口说:“东子,下午我去村口洗衣裳,听见李大嫂和赵二婶她们唠嗑,说刘老三的媳妇去周先生家了,给先生送了一篮子鸡蛋,还跟先生道歉,说以前是她们不对,不该教孩子说坏话。”
谢文东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没想到刘老三还真听进去了。这样也好,以后念军在学校,能安心上学了。”
“可我还是有点担心。”彩霞放下针线,看着谢文东,“刘老三他们虽然现在不闹了,可要是以后互助组再出点啥好事,他们会不会又眼红,又找念军的麻烦?”
谢文东放下账本,握住她的手:“别担心,有我在呢。不管他们怎么闹,我都不会让他们伤害到念军。再说,互助组的日子越过越好,他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