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岩石的纹路往下淌,在谷底积成小小的水洼。张彩霞突然想起他缺了的半片耳朵,那道伤疤在阳光下会不会像条跳动的红虫?
三、女人们的战场
二丫把最后一颗手榴弹塞进张彩霞手里时,指尖的血蹭在木柄上。日军骑兵已经冲上山腰,马蹄踏断了发报机的天线,树洞里的零件撒了一地,像去年冬天冻裂的冰碴。
“彩霞姐你带小周走!”二丫往步枪里压子弹,枪栓因为生锈而卡壳,“我哥留给我的红绸带,还能当个信号弹!”她扯下辫子上的红绸,往裤腿上的伤口一抹,鲜红的布条突然在风中展开。
张彩霞拽起小石头的胳膊,另一只手攥着那把短刀。刀鞘上的野猪牙硌得手心生疼,让她想起谢文东给她刀时说的话:“这刀能砍柴,能剥皮,实在不行,能给自己个痛快。”
“往密营方向跑!”她推着小周往前冲,身后传来二丫的惨叫。回头时看见红绸带挂在日军的马靴上,像朵被踩烂的山丹丹花。小周突然摔倒,发报机的零件从她怀里滚出来,其中个齿轮上还沾着她哥哥的血。
“姐!我不走!”小周抱着块石头就要往山下冲,被张彩霞死死按住。她看见少女脖子上挂着的铜哨,是去年参军时母亲给的,说吹三声就能引来乡亲。
“吹哨子!快吹!”张彩霞突然按住她的手,往密林深处指。那里有片野生的榛子林,上个月她跟谢文东去采过,他说那里的榛子壳硬,能当子弹用。
铜哨的声音穿透枪声,在山谷里打着旋儿。张彩霞拽着小周往榛子林跑,脚下的落叶很厚,踩上去像陷进了棉花堆。她忽然想起谢文东教她的步法:“遇到沼泽要跟着鸟叫走,鸟能分清虚实。”
日军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小石头突然绊在树根上,背上的步枪摔出去,撞在树干上发出闷响。张彩霞刚要去捡,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是谢文东那把老式驳壳枪的枪响,节奏像他哼的东北小调。
“往这边!”她拽着两个孩子钻进榛子林最密的地方,树枝刮破了脸颊,血滴在衣襟上,像去年谢文东给她包扎时渗出来的红。透过枝叶的缝隙,她看见个穿黄呢军装的军官举着望远镜,胸前的勋章在阳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
“是松井!”小石头突然咬着牙说,“我爹就是被他杀的,他左耳朵缺了块,跟谢参谋长一样!”
张彩霞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赵博士说过,日军里有个叫松井的少佐,据说总爱穿对手的衣服作战,还会收集死者的遗物。去年在五常县,有人看见他戴着顶抗联的军帽,帽檐上还沾着脑浆。
四、悬崖边的对峙
谢文东往枪管里灌了口酒,辛辣的液体呛得他咳嗽起来。怀里的咸菜早被打烂了,油纸混着泥土粘在衬衫上,像块揭不掉的疤。李团长靠在他身边,肚子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染红了半边军大衣。
“参谋长,咱的子弹不多了。”李团长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让三营撤吧,留着青山在……”
“撤?”谢文东扯了扯嘴角,把最后一颗子弹塞进枪膛,“你忘了二连的弟兄是怎么死的?他们把尸体堆成掩体,也要让后续部队过去。”他望着峡谷里横七竖八的尸体,忽然想起妻子下葬那天,连口棺材都没有,就用件军大衣裹着埋在松树下。
松井的骑兵在对岸列成整齐的队形,黄呢军装在阳光下泛着油光。那个缺了左耳朵的军官举着望远镜,忽然挥了挥手,日军士兵开始往悬崖下扔手榴弹,爆炸的火光里,谢文东看见面染血的抗联旗帜飘落下来。
“狗娘养的!”李团长挣扎着要站起来,被谢文东按住。他忽然注意到对方军靴上的马刺,是用抗联战士的步枪零件做的,上面还刻着个模糊的五角星。
“看浮桥。”谢文东突然笑了,缺了半片的耳朵在爆炸声里轻轻抖动,“咱的‘诱饵’该上钩了。”
浮桥突然发出刺耳的断裂声,正在过桥的日军骑兵像下饺子似的掉进河里。张彩霞在榛子林里看得清楚,是二丫用身体当支架,把最后捆炸药包架在了桥墩下。红绸带随着爆炸的气浪冲上天空,像朵盛开的血花。
“吹哨子!”张彩霞抓住小周的手,让她对着峡谷吹三声长哨。铜哨的声音里,她看见悬崖上的谢文东突然站起来,军大衣在风里展开,露出里面那件打满补丁的白衬衫——那是她亲手缝的,针脚里还藏着半片野山参叶。
松井的骑兵开始溃散,李团长带着剩下的战士冲下山崖,谢文东举着驳壳枪殿后。他忽然看见个戴草帽的日军士兵要偷袭李团长,抬手一枪打过去,子弹穿透对方的胸膛,带出的血溅在自己的军大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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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哥!”张彩霞抱着发报机零件冲出来,脚下的石头突然松动,整个人往悬崖下滚去。谢文东纵身扑过去抓住她的手腕,两人悬空挂在崖边,下面是奔腾的拉林河。
“抓紧!”谢文东的手指抠进她的皮肉里,另一只手还攥着那把短刀。张彩霞看见他掌心的银锁,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忽然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