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的入口在伙房的柴火堆下,是营地最隐蔽的地方,可日军要是真掌握了布防图……
“砰砰!”两声枪响炸在头顶,了望哨的弟兄像片叶子似的从塔上栽下来,胸口插着的三八式步枪子弹还在冒烟。谢文东骂了句娘,扯开嗓子喊:“弟兄们,抄家伙!让小鬼子知道爷爷们的厉害!”
枪声瞬间织成了网。日军的掷弹筒像长了眼睛,专往机枪阵地砸,爆炸声里混着弟兄们的惨叫。谢文东趴在掩体后,步枪的后坐力震得肩膀发麻,他打了一枪就换个地方,这是他从年轻时当“绺子”就练就的本事——在山里跟人周旋,得比狐狸还精。
可今天的日军像闻着血腥味的狼,他刚转移到第二道掩体,子弹就追着打过来,把旁边的木桩打得木屑乱飞。“东哥,他们好像知道你在哪儿!”李副官扑过来按住他,一块弹片擦着李副官的胳膊飞过去,带起一串血珠。
谢文东的脑子“嗡”的一声——二柱子,一定是二柱子。那小子爹娘被日军抓去当劳工,上个月刚传来死讯,他当时还拍着二柱子的肩膀说:“兄弟,等打跑了鬼子,哥给你爹娘报仇。”现在想来,那小子当时的眼神,根本不是悲伤,是淬了毒的冰。
“彩霞!快进地窖!”他对着伙房的方向吼,声音被枪声劈得支离破碎。张彩霞抱着一捆手榴弹跑出来,棉袄被弹片划开个口子,露出里面的红肚兜——那是她娘留给他的念想,平时宝贝得跟啥似的。
“我跟你在一起!”她把一颗手榴弹塞进他手里,拉弦的动作比谁都快。谢文东想起去年秋天,她在河边洗衣服,哼着东北的小调,阳光洒在她脸上,像刚剥壳的鸡蛋。那时候他就想,等抗战胜利了,就在山脚下盖两间土房,给她种满院子的向日葵。
“轰!”日军的掷弹筒炸塌了东边的栅栏,黑压压的日军像潮水似的涌进来。李副官抓起一捆炸药包,红着眼吼:“东哥,带着嫂子走!我去炸掉他们的先头部队!”谢文东想拉住他,可李副官已经像头豹子似的冲了出去,身后的爆炸声里,他好像听见李副官喊了句“我儿子还没见过爹呢”。
李副官的媳妇上个月刚生了个小子,他还没来得及看过一眼。
“走!”谢文东拽着张彩霞往密道跑,她的手冰凉,却攥得死紧。路过伙房时,他看见地窖的入口被日军的机枪扫得冒烟,柴火堆燃了起来,火舌舔着“抗日救国”的木牌,把那四个字烧得蜷曲发黑。
“伤员们……”张彩霞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谢文东没回头,他知道现在回头,谁也活不了。密道的入口在猪圈的粪堆下,臭得能熏死人,可此刻却成了唯一的活路。
他刚把张彩霞推进密道,身后就传来熟悉的笑声——是日军少佐山本一郎,这狗东西去年在五常被他打断了一条腿,没想到现在还能追来。“谢文东,你的弟兄都投降了,你跑不掉的。”山本的中国话说得比本地人还溜,带着一股子阴狠的得意。
谢文东的手缓缓地伸进怀中,摸索着那最后一颗手榴弹。他的动作很轻,仿佛生怕惊醒了什么似的。终于,他的手指触到了那颗冰冷的金属物体,他紧紧地握住了它,然后毫不犹豫地拉下了保险栓。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突然被山本身后的一个身影吸引住了。那个人穿着一件日军的大衣,宽大的帽子遮住了他的脸,让人无法看清他的面容。然而,谢文东的眼睛却像鹰一样锐利,他注意到了那个人脚上的鞋子——那是一双很特别的鞋子,鞋底补着一块蓝色的布。
谢文东的心中猛地一震,他对这双鞋子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二柱子的鞋子,而那块蓝色的布,正是彩霞亲手为他缝补的。
“为啥?”谢文东的声音像磨过的石头。二柱子没抬头,声音比蚊子还小:“我爹娘……他们说只要我听话,就给他们立碑。”
“狗娘养的!”谢文东把手里的手榴弹扔过去,拉着张彩霞钻进密道。身后的爆炸声里,他好像听见山本在喊:“追!他们跑不远!”
密道里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见彼此的喘气声和远处隐约的枪声。张彩霞突然停住脚步,摸到他胳膊上的伤口——刚才掩护她的时候被弹片划的,血正顺着袖子往下滴。
“别动。”她的声音在黑暗里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他感觉到她撕开自己的棉袄,用里面的棉絮按住他的伤口,指尖的温度透过血渍渗进来,烫得他心口发疼。
“还记得密山的菜窖不?”她突然说,声音里带着哭腔,“那时候你说,等胜利了,就娶我。”谢文东的喉咙像被堵住了,他想起那个冬夜,她用烧红的剪刀给他烫伤口,眼里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记得。”他说,伸手摸到她的脸,满是泪水。“等出去了,咱就成亲,就在山脚下盖房子,种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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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她往他怀里钻了钻,像只受惊的小鹿。
可他们不知道,密道的尽头,正有一队日军举着枪等着。山本一郎的声音透过地道传进来,像毒蛇吐信:“谢文东,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