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该舍弃门生。”
于是冯至简眼睁睁看着祝清离开。
十六州被割,敬万逼迫他骗祝清来长安杀害。
敬万还是那句话:“我能杀女,你也该舍弃门生,还是这种割让城池的门生。”
冯至简反抗,挣扎,可每当如此,敬万便用那种失望的眼神看他。
他很害怕,敬万对他失望透顶,然后离他而去。
毕竟祝清已经嫁人,家族也被朱温杀尽,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敬万是他最后的浮木,他不愿连最后的浮木都抓不住!
他真的听从敬万之言,但两人各退一步,他杀张隐,放了祝清。
敬万只说:“你且放出消息,不论他们二人之中谁来赴约,都不可再将人放回去。”
敬万安排好了弓箭手,不论祝清夫妻谁来,都得死。
冯至简没想到祝清来了,还是独身一人。
他没想到,张隐竟真的让她独身前往。
他恨之入骨,恨张隐,更恨自己。
祝清死后,他想自刎随祝清而去,敬万却说,已经走到这一步,就算他死了也于事无补。
应该活着,去完成祝清的理想,辅佐一任君主,开出太平盛世。
他看着水深火热的百姓,两脚羊不断被端上饭桌,最终选择苟延残喘,守着祝清的孤坟继续苟活,背负手刃门生的骂名,孤零零过了一辈子。
后半辈子他一个人的生活,如今回忆起来,仍然倍感苦涩,这种苦涩流遍了四肢百骸,激得他手脚发麻。
冯怀鹤强迫自己从那些苦痛的回忆里抽身,目光平静地看着敬万说:“世上本没有占卜之数,您当年算出您女儿危害大唐,将其杀害,不过是为了惊众取荣,求得敬佩和尊荣。”
敬万嚯地从椅子上起身,“你胡说什么?”
“是不是胡说,您比学生清楚。”
‘啪——’
敬万一掌拍在公案上,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冯怀鹤的鼻子命令:“跪下!”
对抗师长,多大的能耐!
冯怀鹤不曾犹豫,便跪了下去。膝盖的伤裂开,疼得让他清醒。
他深知自己被敬万驯化得太顽固,纵然重活,他仍然不可不畏。只是面上无论如何也要装得镇静。
活过百岁,冯怀鹤已然悟了明白,倘若能得一个好先生,在他误入歧途时指点迷津,及时阻止他犯下诸多大错,及时将他从腐烂的深渊拽出来,他可以少走许许多多的弯路。
和祝清,或许也不会是此般结局。
敬万先生应是点化他,教化他,而不是驯化,更不是驯服。
他不责怪、埋怨敬万,只是这辈子都不想再做敬万的学生。
毕竟他和敬万,都不是一个好先生。
一个只想驯化学生,一个对学生动了欲念。
“我女之事已经过去多年,想让她安息,我且不与你争论,”敬万道:“我只问你,回不回冯家去!”
“不回!”
“你可知生育之恩大过天地,那是你的生母,她只是想在死前见你一面!”
冯怀鹤咬牙:“我不回去!”
“逆子!”
“我绝不回去!”
上一世他已经为冯氏死过一次,便是生恩大如天,他也该还清了。至于养恩,可他是长姐养大的。
这辈子他不想再与那个冯氏纠缠,他只想自己活着,为祝清活着,将自己所有不多的一切全部给她。
他该是祝清的,弥补给她自己的所有。
“你,你,”敬万气得走来走去,恨不得原地转圈圈,“我竟不知你何时变得如此执拗!”
他扫视一圈,目光锁定在墙壁上的一根绳子上。
绳子是冯怀鹤以前用来捆书的,敬万摘下那根绳子,拿在手里弯折出硬度,狠狠抽在冯怀鹤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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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清一走出掌书记院,便猛吸一口气,明明是同一片天空,但外头的空气就是比掌书记院的新鲜!
她走出幕府,蹲在大门边,等祝飞川的牛车来接她。
祝飞川还没来,她先见到了冯如令。
冯如令才五十多的年纪,却已白了半边头发,他带着十来个仆从匆匆而来,仆从们抬着一个个箱子。
箱子上有文墨坊的样章,应该都是今日他在文墨坊买来的东西。
冯如令神色焦急,却是停在幕府门外,像是不敢进去,看见祝清,他迎上来:“小娘子,看你的样子,是在幕府当值吧?”
祝清不明白他要做什么,点点头。
“能否请你通传一声,我想见见冯掌书记。”
“……我也见不到他呀。”祝清才从冯怀鹤的狼窝出来,才不要回去呢。
冯如令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急喘道:“小娘子,求你通传,我给你一吊钱作为答谢。实不相瞒,怀鹤他母亲快不行了……”
祝清看着这个被憔悴和落寞同时灌满中年男人,并不心软,直到听见他提起了冯怀鹤的母亲。
她心神恍惚。
片刻后,她起身,拒绝了冯如令递来的一吊钱:“我去,你且等着。”
祝清鼓足勇气,不过就是去一趟,在心中暗暗发誓,这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