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群居动物,他一个人这么过着,难怪心理出了问题,造出那样的暗室来。
祝清咳咳两声说:“其实你要没什么事的话,可以多出去走走,跟人交流交流。而且掌书记院这么好看,你为什么不出来看看呢?”
祝清感觉冯怀鹤浑身一僵。
他僵硬地侧目过来,再一次用那种望眼欲穿的眼神看着她。
祝清一愣。
他好像在透过自己,在看谁。
冯怀鹤看着祝清那双茫然的眼睛,想起上一世,她在掌书记院学习了一段时间,发现自己从不外出的时候,她奇怪地问过他:“掌书记院是我见过最好看的院子,每次下学,我都喜欢去里面走一走。
“但是先生,为何你从不出去看看呢?”
有什么好看的呢?这世上的一切都令人厌恶极了。
他不过是冯氏一族执念生下来的产物,从小活在长姐的打骂羞辱里,他小的时候每天都在想怎么才能让长姐喜欢自己。
也每天在想,怎样扩建家里的茅草屋。
没有时间去看什么景色,到现在,冯怀鹤都不能完整回忆出清溪村是什么模样,唯独记得家门口的那条河,以及河对岸的祝家。
慢慢地成了习惯,他不懂得关注外界,也无法得知哪里美或者是不美。
但那时冯怀鹤懒得应付祝清,面对祝清的提问,他随口说了句没意思就将她打发。
祝清知道他在敷衍,有点窘迫,后来再也没问过。
现在祝清又问了一次,带着修补那些遗憾的心理,冯怀鹤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
祝清听了,心中五味杂陈,她想起了自己的前世。
其实,她忙于生计,四处奔波,也同冯怀鹤一样,没怎么关注外界,她旅游的方式,就是在朋友圈看别人旅游。
如果不是穿越来这里,她都不知道,原来树叶小草这么绿,那些野花那么好看,勃勃生机的。
祝清吸了口气,笑道:“没事,你现在才二十一岁,还有的是机会看呢。”当然,她也还有机会。
祝清转话问道:“迎春花的种子呢?”
“现在不种。”
“不种?那什么时候种?”
冯怀鹤想了想,“等你下次休沐吧,三日后,你来掌书记院,一起种吧。”
闻声,祝清满头黑线。怎么还要占用她的休息日啊?!
果然不管现代还是古代,领导都一样的邪恶。
冯怀鹤看她表情不好,抿唇问:“怎么,想反悔?”
“那倒没有……”祝清哪里敢说真话,只问:“那甜花汤呢?”
“现在煮。”
冯怀鹤从这事儿试探不出来,便想暂作罢,领着祝清去小厨房。
走在林荫小道上,祝清终于有了机会问冯怀鹤:“我三哥,他还好吧?”
“昨夜他忙到很晚,我已安排他住下男子幕舍。现在或许还在睡。”
祝清没再说话,到了小厨房,面对一屋子的厨具,祝清有些犯难。
她真的不知道甜花汤怎么煮。
祝清仔细想了一下,忽然福至心灵,可能,古人口中的甜花汤就是鸡蛋汤?
祝清觉得自己聪明极了,找了两颗鸡蛋就开始动手。
冯怀鹤提了小凳,坐在一边,让她有需要就喊。
一碗鸡蛋汤而已,祝清手拿把掐,根本不需要帮忙,她手里一边忙碌,一边说道:“方才你说,你长姐故意截胡养了你,那后来呢?你有回过冯家找你爹娘吗?”
冯怀鹤道:“没有。”
因为不肯回去,被敬万道士惩罚,膝盖现在都还疼着。
祝清拿着勺子,盯着锅里滚起来的水,说:“所以你就一直都是一个人过?因为你长姐,你谁都不信,才不准人进掌书记院?”
冯怀鹤无声默认。
祝清在心里叹了口气,怎么跟她一样,都是小苦瓜呢?
祝清单手把鸡蛋打进锅里,又说:“其实我之前做了个梦,梦里我的遭遇跟你一样。只不过梦里那个地方有约束,不能随意杀人,所以我活下来了。
“但也是折磨。有时候我也想,他们直接杀了我多好,后来他们真的为了家中那个儿子杀了我,我却又觉得难受。”
冯怀鹤微愣,他突然意识到,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这是祝清头一次给他说自己的事。
他静静地听着。
祝清道:“梦里那个地方,多是女儿受苦,若是生了你这样的男子,那男子必定是什么都有的,不用努力,就有父母打好了江山。反倒是女儿们,只能自己奔波,忙于生计,不幸的,还要被反咬一口,割血喂养他们。”
祝清煮好了,把汤盛出来,放在小厨房外院的桌上:“很少有你这样,被生子执念所反噬而受苦的。”
冯怀鹤跟着她出去,看着那碗汤,心情突然沉重:“所以你的梦里,你割了血喂养他们?”
“一点点吧。”祝清笑道:“但没什么,只是梦而已。我不是醒了吗?醒来以后,我还是有爱我的三个哥哥,还有嫂嫂和小侄女啊。”
“今早我去找你时,你像是噩梦惊醒,所以是梦见这个了?”
祝清啊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