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至简还有机会再次见到祝清,圆上辈子只想再见一面的遗憾。
意识到此,冯至简茫然的心情变得激情澎湃,只恨不能立刻见到祝清。
他急急踢开身下的椅子,大步迈出掌书记房,一出门,便看见长安城的傍晚,晚霞倒挂天边,红色霞光之下一排整齐的大雁鸣叫着飞过。
掌书记院里安安静静的,月洞门边的草丛里,一只狸花猫趴在那里睡觉,毛茸茸的小尾巴偶尔晃悠驱赶靠近的蚊虫。
望着那红红的霞光,冯至简忽而意识到,祝清求学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上辈子,祝清在午后来到幕府求学,傍晚时分离去。
冯至简虽有午憩的习惯,掌书记院也不准旁人擅入,院外却设了一个小锣,若有人拜访,便会有人轻敲小锣叫他。
而冯至简方才是在书桌上,自然醒来的。
他多疑浅眠,一点儿风吹草动都会醒。他很确定,今日小锣没有响起过。
也就是无人来过,包括祝清。
是哪里出了错,还是实在是年岁大了不记事,记错了祝清来求学的时间?
可关于祝清,他不会记错的。
冯至简心里慌慌的,忙奔出月洞门,他突然地靠近,吓得在草丛里熟睡的狸花猫喵呜一声跳到院墙上,警惕又戒备地炸起毛紧盯着他。
冯至简匆匆瞥一眼,认出好像是祝清养在记室房的狸花猫,尤其喜欢炸毛,是以她唤它爆爆。
记室们本也是在掌书记房上值的,但冯至简不放心让别人靠近自己,便下令在院外修葺了一间小院,让记室与其他人都挪了过去。
至此与外隔绝。
冯至简来到记室房,里头仅有包福一人在,包福单手支颐着头,靠在书桌上浑浑噩噩,昏昏欲睡,冯至简走到他身边,他都还嘴角勾着笑,睡得香甜。
叩叩——
冯至简屈起指节,在包福的桌上轻叩两下。
“啊!怀鹤先生!”
包福猛地惊醒,一个鲤鱼打挺起来,身姿立正,惶恐地低下头,支支吾吾道:“小的知错,再不敢上值时间瞌睡了……”
冯至简打断他问:“她人呢?”
包福顺着冯至简的视线望过去,看见祝清空荡荡的位子,桌上还有几篇没抄完的公文。
包福挠挠头,疑惑道:“先生您忘啦,祝姑娘从昨儿早晨便告了假,说是身子不爽利,明日才会来。”
冯至简的确不记得上辈子有这件事。
但记得,祝清身子不好,拜在他这儿受学时更是三天两头就不爽快,膳食里的药更是未曾断过。
年纪轻轻,却活得像个药炉。
祝清从未气馁过,依旧顽强地活,不仅在这般世道中存活下来,还在与冯至简的斗争中,屡次压过他一头,赢得了与冯至简齐名的谋士名声。
冯至简知道,其实祝清的谋事本领早已远超自己。却因她是女儿身,常人只唤她作‘第一女谋士’。一个‘女’字,让她无法摘取冯至简第一谋士的名号。
她本该担得起不论男女的第一。
如若不是十六州一事,她也本该青史留名。
她一病弱女子,能生长得如此强劲,只因她身上有一股很强的倔劲儿。上辈子哪怕抱病,她也未曾缺席过他的每次教习。
上值也是。
这一世为何不同了?
上一世从祝清死后,冯至简便一直抱病而活,他深深体验过那是一种怎样的无力和痛苦,他不敢再耽误了,更也来不及去想两辈子为何不同,只急切地想去看她究竟如何。
祝清家住清溪村,那也是冯至简的老家,以前,他们两家比对而居,只要跨过门口的一条小河,就是祝清的家。
冯至简老了,会忘记很多事,却唯独不会忘记回家的路。
自然也就能找到住在家对面的祝清。
冯至简匆匆迈步离开记室房,年轻的双腿健步如飞,不一会儿就疾步到了幕府的马厩。
里面养了五匹马,冯至简要去开门牵一匹出来,手指才摸到门栓,他却蓦然顿住了。
他掌书记院的门还没落锁,万一有人进去……
更且,上辈子的这个时候,自己还不会骑马,万一被人看见……
身为谋士,任何与往常不同的行径都会被人拿来揣度、怀疑、生事。若是引起主君猜忌,轻则极刑,重则丧命。
冯至简不能轻举妄动。
出神的间隙,包福小跑着追上来,停在冯至简身边,喘着气儿道:“您走得也太快了……敬万道士午时派人来过,说等先生您午憩醒了,就去崇德园见他。因道士说不急,属下便没敲锣。”
听见敬万道士的名讳,冯至简的脸色几不可察地微微僵硬。
这是他的老师。
从十六岁起,冯至简便一直受敬万道士的教导。二十岁那年及冠,敬万给他赐字‘至简’,取的是大道至简之意。
对敬万有着几十年的深刻了解,冯至简明白,每次去崇德园见他,没有三两日回不来。
回来了,也是满身的伤。
这些都无所谓,冯至简真正在意的是,他又见不到祝清了。
若是自己在崇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