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第三天下午,程弋接到了黎雪的电话。
“准备一下,半小时后地落车库见,去见周导。”黎雪言简意赅。
“好的黎姐,马上到。”程弋深吸一口气,换上早就准备好的白衬衫和休闲裤,对着镜子抓了抓头发,确保自己看起来清爽又精神,既符合“苏清辞”的干净感,又带点“萧烬”潜在的棱角。
他下楼时,黎雪的车已经等在b区。
今天开的是辆更低调的黑色奥迪a6。黎雪坐在驾驶座,妆容精致,气场全开,似乎已经完全从那天晚上的狼狈和巫逸帆事件的焦头烂额中恢复了过来。
程弋拉开副驾的门坐进去:“黎姐。”
黎雪瞥了他一眼,没多废话,递过来一个文档夹:“周导的喜好和忌讳,还有今天可能会问到的问题,抓紧时间看一遍。”
“谢谢黎姐。”程弋接过,快速浏览起来。黎雪做事果然周到。
又过了一会儿,叶晨也到了。
车子平稳地驶出车库。
一路上,黎雪简单交代了几句:“周导是戏痴,最讨厌演员浮躁。聊戏可以,别扯别的。巫逸帆的事,一个字都别提。”
“明白。”程弋点头。
试戏的地点在一间不起眼的工作室。周导比程弋想象中要年轻,四十岁上下,穿着随意。
一双精明的眼珠子,隔着厚厚的眼镜片,一直在打量程弋,颇带着几分审视的味道。
寒喧过后,周导直接扔过来一页剧本:“就这段,萧烬发现了他所谓的师傅是杀父仇人。”
程弋心中一定——
果然是萧烬!黎雪已经跟导演沟通过了!
他快速扫了一遍台词。
这段戏极其考验功力。
萧烬明明是天道正统的血脉,如果好好长大,女主跟他青梅竹马。
男主原来所拥有的一切,都应该是他的!
可是十五年前,萧家全家被灭门,唯一的血脉却被欺骗,成为了反派的刽子手。
他手上沾染的那些血,是同族人的血。
他曾经也可以拥有光明的未来。
可现在,他只能像只阴沟里的老鼠,偷偷觊觎着那一点点甜。
无知的人是不会痛苦的。
徜若他不追求真相,没有爱上女主,他大可以坦然面对。
不过是一些蝼蚁,为了振兴魔教的大“大业”,牺牲是必然的。
他们应该庆幸,庆幸能够成为自己的刀下亡魂!
这些是魔宗刻印进他骨髓的思想。
可一旦开始怀疑,那么那么每一个被他轻易抹去的名字,都可能变成午夜梦回时索命的厉鬼
每一次沾沾自喜的“功绩”,都成了钉死他罪孽的耻辱柱。
所谓师父每一次赞许的抚摸,只会将他对温暖的最后一点渴望凌迟。
真相不是瞬间将他击垮的巨石,而是缓慢渗透的毒液。
起初只是细微的不适,一个不合逻辑的细节,一个受害者临死前怨毒而不解的注视。
然后疑窦像藤蔓一样疯长,缠绕他的心脏,勒紧他的呼吸。
他开始无法安然入睡,曾经坚信不疑的“大业”口号变得空洞而可笑。
他变得沉默,在魔教的狂欢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偷偷查阅尘封的卷宗,暗中走访那些“任务”的旧址。每一次探查都象是在已经腐烂的伤口上再挖下一块肉,证据链一点点补全,拼凑出的真相血腥得让他作呕。
他终于明白,自己引以为傲的力量,是踏着至亲之人的尸骨炼成的……
他所谓的“复兴”,不过是仇人操控他这柄利刃,斩断自己家族最后气运的阴谋。
他活了十几年的人生,是一个天大的、残忍的笑话。
这种认知带来的痛苦是灭顶的。
比直接的仇恨更折磨人的,是自我厌弃。
他厌恶这个双手沾满同胞鲜血的自己,厌恶这个被仇人养大、认贼作父还曾心生感激的自己。
他无数次站在镜子前,看到的不是一个复仇者,而是一个丑陋的、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怪物,一个连自己都无法直视的罪人。
而女主的存在,则加剧了这种痛苦。
她身上的光明、善良、以及对他这个“魔头”不经意流露的、源自童年模糊记忆的信任与关切,象一面无比清淅的镜子。
照出他此刻的肮脏与不堪。他渴望靠近那点温暖,却又被自己满身的血腥味逼得步步后退。
他不配。
那份原本或许可能属于他的青梅竹马、光风霁月的人生。
早已被他亲手葬送,甚至他可能就是导致她某些不幸经历的间接推手。
于是,觊觎都变成了罪恶。连多看她一眼,都象是在亵读。
所以,当真相最终赤裸裸地摆在他面前时,那不仅仅是仇恨的爆发,更是所有压抑的自我否定、痛苦、绝望和疯狂的总清算。
他过去赖以生存的整个世界彻底崩塌,即便那是假的,可他也信了一生。
留下的,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