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余茂夫怕被人看见流泪,头也没回,挥挥手让他去,兀自趴在窗台上出神。不久,他看到林兵和几个老组员排在了送行队伍的最后面。余茂夫苦笑了一下,回了办公室。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眼泪终于淌了下来。
我竟然开始怀念你在的r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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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大个子大叫着想驱散人群。他们几个在外面为了庆祝研究项目终于到手,刚刚喝了一顿回来。邓申没喝酒,一个人远远走在队伍最后面。他们一回来就看到大家在小楼窗外给小树培土,宛如送殡。大个子刘义第一个不高兴。他没脑子一样,根本没想过人们为什么这样做,只是本能地觉得不是好事。
研究院里的人,谁不知道什么叫侵占项目成果。应龙的项目由他们接手,代表了什么,不言自明。他们都冷着脸看着这全院实权的最高领导,一言不发。技术派的哀痛在这一刻凝聚成为新力量,直指面前小人。人们从未如此心齐地痛恨这些骑在他们头上的人。一道道目光载满怨恨。
张受涵很不爽。这些普通研究员,平时根本不敢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今天倒底是怎么了?
双方一时陷入冷场。
老王头儿突然一声咳嗽:“这还看不出来?我今天突发奇想,要种棵树。结果同事们都怕我做不来,跑来帮忙呗。这也要问?”又不会有人来揭穿他,当然怎么说都行。
刘义涨红着脸还是叫嚷:“种一棵树哪需要这么多人帮忙?你当我三岁孩子吗?工作时间都跑来种树?扯蛋呢?”说罢不小心打了个酒嗝儿。
唯行正要发怒,却被老王头儿偷偷拉住。老王头儿笑呵呵问道:“工作时间种树,好歹还是为单位做贡献。大家过来帮忙,好歹也算有同僚之谊。总好过某些人,巧取豪夺之后,还上班时间大吃二喝,再满嘴酒气地跑来撒野。”
刘义一时没找到话说。张受涵也觉得这么闹下去没意思,赶紧把刘义挡在一旁。“大家帮助老同志是好事。没其他的事就都散了。老王头儿你也是,有菜园子不种,种什么树呢?伤到身体就麻烦了。都散了。”
人们纷纷散去。张受涵等三人也相继回到楼里。马力和田满告别唯行,捡起衣服走了。
邓申走过来,看了看老王头儿和唯行。“这是杉树。很快就能长大。树身挺拔笔直,可以长得很高呢。”
王爷爷抬起锹铲。邓申把脚边的镐头捡起来,友善地说:“是要回去吗?我帮你拿这件。”
老王头儿一把抢过来,恨声道:“不用。”抬脚就走。
邓申讨了个没趣,很是尴尬。转眼看唯行,却见他正伸手在树枝树叶上轻抚,两眼泪水滴嗒。
邓申一惊:“机器人也会哭吗?”
唯行反问:“坏人也会有好心吗?”
邓申扶了扶眼镜,后退一小步,小声说:“项目的事情,很对不起。我,其实很尊重你父亲。他是个研究天才。我也想做他那种人,只是……”
唯行翻窗跳进小楼,关上窗。但他在窗前凝视了邓申一小会儿,转身走了。
邓申抬头看看小杉树,长叹了一口气。
***
他们四个人同时集中出现在二楼,这让唯行终于有机会坐下来看一会儿电视。
以前都是家人陪着看的,现在只能自己看了。在唯行眼里,看电视是一种学习方式。就算爸爸不在了,他也要努力学习,学习成为一个人类。唯行的记忆力出奇的好,只要看一遍,每个情节都记得,所以很不喜欢看重播的电视剧。他无意间翻到一个频道,正放着电影。
演的是《基督山伯爵》。里面那个水手在人生最幸福的时刻被人陷害了,就像爸爸一样无辜。他很可怜。被人欺凌,过着不像人的rì子,每天住在大牢里。就像现在的自己一样,孤零零的。可是他没有屈服,他寻找机会,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想要回家。唯行觉得他就像爸爸说的那样——坚强,不放弃希望。
唯行很喜欢这部电影。
如果不是身边发生这许多事,唯行很难看懂电影里表现的jīng神。可是现在他能懂了,还发现了许多从前无法领悟的东西。里面那些坏人,跟自己身边的一样。为了夺走一些本来于别人的事物,不惜使用一些下作的手段。强占,无耻的强占。他们只会从迫害别人中,获得利益。尽管音质和画面都不理想,但这不影响唯行观赏的兴趣。他想要看下去。想知道水手有没有回家,想知道希望给他带来了什么,想知道如此坚强的人结局如何。
刘义正巧走过来。他的酒劲儿还没消,唯行能嗅到强烈的酒jīng味儿。他带着坏笑把电视给关了!唯行气愤地站起来,对大个子怒目而视。
“昨天把我们赶出来,今天又找那么多人帮你。你挺有本事啊。你瞪我干什么?打你信吗?”
“坏人!”
“唉呀,想找打是吗?”刘义左右寻找着东西,像要动手。
邓申走过来劝道:“算了,他只是个机器人。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