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欢迎的宴会,更没有客套的寒喧。
安德洛尼卡身上那件沾染了海风湿气的斗篷甚至还没来得及解下,人就已经被直接领进了米斯特拉斯总督府的战情室。
这和他想象中拜占庭皇室的第一次外派截然不同,更象是直接被扔进了某个前线指挥所。
房间里烟雾缭绕,松油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清淅可闻,混杂着一股浓重的汗水、皮革和金属糅合在一起的气味,压抑得让他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就象前世熬夜赶工时,那烟雾弥漫、堆满外卖盒的工作室,只是气味更加粗粝刺鼻。
十几个身披锁子甲、面容疲惫,一看就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指挥官,正挤在一张巨大的摩里亚地形沙盘前,激烈地争论着什么,唾沫横飞。
沙盘的主位上,站着一个男人,安德洛尼卡立刻判断出,自己的这位叔叔和米哈伊尔八世截然不同。
那就是摩里亚总督,皇帝亲授的专制公,皇帝的亲弟弟——约翰·巴列奥略。
约翰年近五十,身材魁悟得象头熊。
他没有佩戴任何皇室常见的黄金饰品,只穿着一套磨损严重的暗红色皮革软甲。
一只眼睛上狰狞的陈年刀疤,从眉骨一直延伸到颧骨,让他的目光显得格外凶悍。
这个人身上没有君士坦丁堡政客的阴谋味,只有边境在线百战馀生的血腥气,是一头真正的老狮子。
他那身一丝不苟的丝绸官服和周围的锁子甲、皮甲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紧张地整理着衣领,试图上前打断这场在他看来粗野无礼的会议,以维护共治皇帝的尊严:“专制公殿下,安德洛尼卡陛下长途跋涉……”
“闭嘴,行政官。”约翰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直接打断了阿利阿特斯未完的话语。
安德洛尼卡挑了挑眉,看来这位叔叔的权威在这里不容置疑。
“听陛下说我的小侄子十分有想法,我们也来听听。”他粗粝的目光终于扫过刚进门的安德洛尼卡,带着审视,“他既然顶着皇室全权代表的名头,就该早点习惯战场的血腥味。”
这话毫不客气,安德洛尼卡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砰!”约翰猛地将一枚代表敌军的黑色狼旗,重重地插在了沙盘西北角的一个城堡模型上。
“就在今天早上,”约翰的拳头砸在沙盘边缘,震得模型嗡嗡作响,“卡里泰纳堡陷落了!”
“什么?!”阿利阿特斯发出刺耳的惊呼,脸色瞬间惨白。
安德洛尼卡的目光瞬间凝重,卡里泰纳堡,他来之前做过功课,这座号称摩里亚的钥匙的城堡,是帝国抵御西北方法兰克人入侵的最重要屏障。
它怎么会陷落得这么快?
“怎么回事?!”一名指挥官吼道。
话音未落,一名风尘仆仆、满身血污的侦察兵就被拖了进来。
他几乎是瘫倒在地,上气不接下气地报告:“是亚该亚的铁男爵吉尔伯特!查理的走狗!”
“他们没有停下!”侦察兵的声音带着哭腔,眼中满是无法驱散的恐惧,“他们以卡里泰纳为据点,已经派出了至少两百人的骑兵劫掠队,象疯狗一样冲进了附近的村庄,阿尔菲欧斯河谷的村庄正在燃烧!”
战情室内,恐慌如同瘟疫般开始蔓延。
“召集所有军队!”约翰的双眼迸发出凶光,怒吼道,“立刻去追杀那些该死的劫掠队!”
“不可,总督大人!”一名年长的指挥官立刻反驳,“劫掠队只是诱饵!我们主力一旦分散,吉尔伯特的主力就会立刻南下,直扑米斯特拉斯!我们必须集结全部主力,准备决战!”
“决战?集结兵力需要多久?!”
“至少需要五天!”
“五天?!”约翰一脚踹翻了身旁的椅子,口不择言地咆哮,“五天后,阿尔菲欧斯河谷只剩下焦土了!那些法兰克杂种会把我的领民屠杀干净!”
双方再次陷入热烈的争吵。
在这片混乱中,行政官阿利阿特斯脸色惨白,手忙脚乱地铺开羊皮纸,惊慌失措地开始起草那毫无用处的向首都求援信件。
“我们既不用等五天,也不用分散主力。”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不大,却清淅地压过了所有的争吵。
就象一块石头投入沸腾的水锅,瞬间让喧嚣为之一滞。
所有人都猛地回头,不可思议地看向了从头到尾几乎被当做摆设的共治皇帝,安德洛尼卡。
安德洛尼卡无视了他们各异的目光,解下斗篷随手扔给身后的卫队长莱昂,径直走到了沙盘前。
“叔叔,”他平静地直视着约翰总督那只凶悍的双眼,“您的主力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