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很小很小,还害怕打雷。彼时他十四,马车行至附近,随行太监往旁侧酒楼采买吃食,便暂且停在了这。
萧彻素来冷心冷情,不爱管闲事,更不是什么有同理心的人。但那日倒是有些反常,他瞧她一直“哇哇″地哭,竟是就掀帘下了车。走到她跟前,他问了她缘由,她却懵懂无知,傻乎乎的,话也说不明白。萧彻难得的好耐心,哄了她一会儿,给了她饴糖,也正是那时,随意地摘下了腰间的一块玉佩给她玩。
她鼓着小腮帮子,吃了饴糖就不哭了,羽睫沾泪,弯弯翘翘,亮晶晶的眸子一直盯着那花佩,用着肉乎乎的小手,好奇地不停摆弄。没一会儿太监从酒楼出来,恰好她的家人也找到了她。萧彻便就走了。
上了车,马车跑出很远后,他低头瞧见自己身上今日佩戴的一对花佩只剩了一半,方才想起,另一半在那小童的手中,适才却是未曾拿回来。未拿便未拿,一个玉佩而已。
这事也便过去了。
哪成想这般巧……
十年后,又见了。
这苏柔兮竞然就是昔年的那个小童。
萧彻垂眼瞧着面前的小姑娘,此时她泪凝于睫,眼睛亮晶晶的,含着一层水雾似的,鼻尖微红,刚大哭过,倒是和那时有那么点像。男人唇角缓缓微扯,冷声:
“一会儿会有人过来服侍你。”
甩下这一句话,扔了他的披风给她,慢条斯理地负过手去,抬步走了。柔兮缩着身子,纤指拽着他那披风,待得听到关门声,马上把披风裹了上。她出不去屋,不仅因为腿抖,没力气,更因为衣服与头发都乱了。等了不到半刻钟,门外便来了宫女。
宫女在外先轻轻地唤了她,得了允,方才提着小灯进来。一共两人,都是御前的人。
俩人帮柔兮穿了衣服,梳了发髻,也端来了水,供柔兮洗了脸,一切整理得体,柔兮又在那屋中歇了好一会儿,方才出去。她一路返回偏殿,心中惴惴。
前前后后快一个时辰了,想来宴席已将近尾声。走了这般久,别人问她,她怎么回答,适才疏影阁之事,有没有人发现。柔兮尽数不知,眼下也没机会想太多。
回了偏殿,果不其然,宴席已就要散了,那六人都朝她看来。廖素素奔过,小声问着她:“柔兮,你去哪了?怎么这么久?还换了衣服?”
柔兮心中有鬼,小心口"咚咚"乱跳。
若是有人注意到,萧彻也同样离开许久,是不是很容易让人怀疑。柔兮不敢想下去,答了话。她声音不大,但足矣让附近的六人都听到:“方才觉屋中气闷,便出去透透气。奈何夜色沉沉,路径生疏,不慎失足踏入石塘,衣衫尽湿,沾了泥污,只得先回拾翠殿换了。不知这宴席,是否已近尾声?廖素素道:“想来是的。”
柔兮压低声音,故作镇静,继续与她随意说着话。面上从容不迫,内里炸锅了!她小心心地偷瞄着每个人的表情,但觉没人对她适才的谎话有甚怀疑,心中悬着的石头落地了些许。后续没多久,宴席散了,柔兮再未看到萧彻,跟着众人规规矩矩地离开,返回了拾翠殿。
九名女子,到了今夜只剩了七人。
那林知微与沈如湄随着家中直接回了府上。夜晚,柔兮躺在床榻上,眼睛缓缓地转着,想着适才发生的种种,想着那个惯爱欺负她的狗皇帝,又怕又怒,心中也又发愁起来。他不过因为她跟顾家人笑了一下就说她不安分,他要是真在太皇太后那告发他,他会饶了她么?
那事到底要怎么办?
事已至此,柔兮仿若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选择。她断无当面陈情的可能,唯有暗中耍些心机,将此事悄悄透露给太皇太后知晓。
虽已是别无选择,可这唯一的路径一旦明晰,柔兮心头的阴霾竞散去不少,反倒渐渐亮堂起来。
不管怎样,这事她一定会做,一定不能让自己真入了宫,真成了萧彻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