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空气微凉。
路明非拖着一副快散架的身子骨,晃晃悠悠地从网吧大门里走出来,荧光灯管在他身后嗡嗡作响,将他脸上残留的屏幕光映得有些惨淡。
他有些郁闷,最后一把晋级赛遇到演员了,为此现在还在怨念满满地嘀咕,说迟早有一天要顺着网线把那家伙打一顿。
沿着网吧外老旧的露天阶梯一步步走下去,来到街角,一阵夜风带着湿润与草木清香扑面而来,让路明非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他扶着冰冷的栏杆,目光投向了眼前的苏合夜景。
城市在夜色中如同一张巨大的、铺满了星光的丝绒画卷。远远望去,那条银色的星海高架象一条卧龙般横亘在夜空下,桥体两侧的琥珀色路灯连成温暖的珠串,与桥底川流不息的车灯交相辉映,在夜色中晕开层层光晕。
车灯汇聚成光河,从林立的高楼下一路向东延伸,通过前往新城滨海区的要道后,隐约能看到一片灯火辉煌的别墅区,就是他现在居住的地方。
那片玻璃幕墙构筑的现代森林,此刻正倒映着整座城市的浮光。而桥前老旧小区的灯火影影绰绰,像被岁月熏黄的相片,勾勒出偶尔路过时瞥见的、叔叔婶婶家那栋爬满常春藤的单元楼。
路明非把饮料喝尽,缓缓吐出一口气。
不知不觉,他已经在这座城市生活十多年了,每一天都平凡得仿佛复制粘贴,带着南方特有的温吞和潮湿,缓慢而毫无波澜
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他的右手了,也即是梦中所说的“除此之外”。
他没有答应成为某种暴力设备,却依旧拥有了某种能力,一种在波澜不惊的日常里毫无作用,但一旦有什么“神秘”或者“幻想”中才会存在的东西出现,便能轻易将其消灭或无效化的特性。
看起来那个意志还是想利用他做些什么,但他确实不受控制,更不是什么“世界”的打工仔,他从没想过要为谁而战,也从未觉得这份力量意义重大。
只是有时候,怎么说呢……会产生某种本能。
他是获得新生的死亡,是抛弃了一切的失败者,平静,对他这个似乎异常疲惫的灵魂来说,就是最好的抚慰。他不在意,也不记得曾经经历过的其他,那些过于沉重和喧嚣的过去,都象被格式化了一般,只留下这具空壳。
他只是想要继续看看这座城市,看看它的朝阳与夕暮,听听它的市井喧嚣,只是想要继续这么生活下去。
所以,如果的确出现不应该存在的神秘或幻想之物,作为刺进耳畔的噪音搅扰了日常,将其消灭,便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而在这个世界,所谓的神秘或幻想之物,其实只有一种——
又一阵夜风,极为喧嚣地卷过街角,吹得路明非碎发凌乱。他似有所感地回过头,目光沿着露天阶梯不断上爬,正对上那双瑰丽的黄金瞳。
少女就在门口驻足,居高临下。
灯光从背后打来,将她纤细的身影勾得朦胧,也在地面投下长长的、显眼的暗影。她的马尾散成漫舞的长发,百褶裙裙摆也被夜风掀起一角,纤细的小腿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白淅。
她就那么看着路明非,象是已经看了很久,敌意与探寻交织,闪铄在颤动的金色眸子里,身下那越发庞大的影子扭曲成狰狞的龙形。
路明非也看着她,并未有多少意外,疲倦夹杂着漠然,平铺在古井无波的面容上,脚底踩着的小人于城市流淌的光河中摇曳不定。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这阵喧嚣的风按下了暂停键。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少年少女只是对视着,目光在夜空中无声地交汇与碰撞。
城市的夜色依然璀灿。
“哼。”夏弥轻盈地转身,将一抹疑惑深深藏起。
“终于想起忘拿学长的圣遗物了?”
“哎?”
看着那背影逐渐慌张地钻回网吧,路明非摇摇头,把空瓶子丢进垃圾桶。
比起一言难尽又莫明其妙的这货,还是关注下更值得关注的事情吧,他想。
回家前的最后一段漫步,路明非停在了此时无人会经过的后巷。
经过半满的脏乱垃圾桶,便能看见一个衣衫不整的年轻男生正蜷缩在墙角,身体剧烈地颤斗着,额头上布满冷汗,面色痛苦,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
他的瞳孔也是黄金那样的颜色,冷冽而摄人,此时中心又隐隐泛着狂躁的红光,红光每颤动一次,他便更用力地抓着自己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路明非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立刻上前。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学长,我记得你。上学期期末全校的成绩光荣榜上,你排名很靠前,但是照片看起来没现在这么……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