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错过这次手术机会,那Ned能参加的,很可能就是今年10月的那次一-和上辈子一模一样。
她努力做算法、帮他提高练习效率,减少蝴蝶效应的负面影响,但现在,一次偶然的流感,直接把一切拨回了原始轨道。热汗黏在皮肤上,她发根微湿,脊背潮热,但无声的风拂过,蒸发的凉意爬上来,似乎有个声音在她耳边轻嘲:“别傻了,你在瞎折腾。”她按着要炸开的额头,不知道自己是惊是怒,是惧是悲。理智提醒她,这只是一次抽样,个案不足以证明什么。但,在纽约遇到林安岷是暗示,这次流感也是。这些变化和巧合,是否都在不断提醒她?规则已经展露它威严的真相,别再对抗命运的必然。
她狠狠地锤了一下床。Holy shit,也许所谓的“未发现的真相”,也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主观误判。
她还能再试试吗,真的会有不同吗?下一次,又是谁会像埃文一样变得面目全非?又是谁为她的干预付出代价?
她茫然地瞪着天花板,天花板模糊得一片灰白,像外面的天色,阴沉得看不见光亮。
梁思宇回来,轻轻拉开卧室门缝,看了一眼,她戴着眼罩,安安静静窝在被子里。
他回厨房做饭,将洋葱慢慢炒至焦糖色,再泼少许白葡萄酒,翻炒出香气,倒入高汤和香料,小火慢炖。
趁汤在炉上咕嘟,他煎了虾仁、芦笋,又把布里欧修面包切片,放进烤箱。一回头,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打开了卧室的门。“好香……”
她倚着门框,额发有些凌乱,披了一条薄毯,缩着肩膀,像哈德逊河边的细柳,在严寒中微微发颤。
餐桌上,她拿着小块面包沾洋葱汤吃,缓慢得像小鸟啄食。梁思宇取了一小盒洋梨果泥来,这个清爽酸甜,也许能开开胃。她用勺子缓缓搅着,许久也没吃第二口。
“太冰了?"他问,想着晚上可以做热的甜品,炖个冰糖雪梨。隔了几秒,她摇头,笑得比刚才更温柔,“哦,不酸啊,挺好吃的。”他也没了胃口,她完全心不在焉,好像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他疑心,她不单是因为流感身体难受,而是上午浅眠时又做噩梦了。他几乎是瞬间决定,这几天要寸步不离地陪着她,不能让她再恐慌了。许瑷达终于承认,自己再努力也吃不下去,盘桓了一上午的郁气顶在胃里,像石头压在盔甲上。
她拢一下肩头的毯子,“我回去躺会儿。”梁思宇直接抱她回去。她本想倒头就睡,却被他轻轻扶住。他揽住她,让她倚在他身上:“刚吃完午饭,先坐会儿。上午睡得好吗?是不是还不舒服?”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说话。
他轻轻收紧手臂,做动物实验时稳如钢铁的手指,现在却微微颤抖。“我今天哪儿也不去。你要是觉得不舒服,不管是哪里……都要告诉我,好不好?”
许瑷达垂下眼:“真的没事,吃过药好多了。”她能说的,也只有这么多。
梁思宇其实想问,她是不是又看到他飞机失事了?但话到嘴边,咽了回去。曾经他希望只是短暂的噩梦应激,但现在,持续超过一个月,这个噩梦甚至比他想象得更完整。这更像创伤应激,可又不是很典型。她越是拒绝谈论,他越不敢轻易揭穿,怕触发她更强的情绪反应,万一她又想分手,只会让一切更糟糕。
他清楚那是假的,但不能说、不敢碰。明明在场,却无能为力。他咽了口气,像吞下一颗铁钉。
嗡嗡--手机震动两下,有新邮件。
“Ada,告诉你个好消息。”
他刻意做出欣快语气,想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布鲁克选了拉斐尔作前半程一助,而不是直接让埃文干全程。我想,埃文恐怕要气歪鼻子了。怎么样?有没有开心点?”
她提不起精神:“随便谁吧,跟我有什么关系。”没一会儿,她推开他,踢掉被子:“好热。”她脖子起了一层虚汗,耳朵烧得通红。他帮她擦身,盖上薄毯,免得太热。可不到一小时,她又开始发抖,他又给她裹上被子。他得给百货公司打个电话,买几套柔软舒服的长袖睡衣来。这个加州女孩,睡衣全是短袖。
傍晚,她短暂退烧,洗澡出来,顶着凌乱的湿发,扯一下身上的粉色睡衣:“Ned,我们得商量下,别老买粉色了,行不行?”也许手术机会这种人生大事真的难以改变,但这个服装色彩,应该可以改造一下吧。
“好吧。"柔和淡雅的芍药粉明明很适合她,但她好像不喜欢这种类型。他按着她肩膀,轻轻把她推回浴室:“来,吹头发。”暖风吹拂,她看着镜中的他们,觉得自己在看一场无声电影的重映。也许,林安岷总是会来找他的,也许,手术总是埃文的机会。她改变不了任何人的轨迹。
不对,等等,午睡前他说什么来着?
“你说一助是谁来着?"她迟疑地问。
他凑近她耳边:“前半程是拉斐尔,埃文还是只有后半程,他拿别人当枪使,结果砸了自己的脚。”
许瑷达往他身上倚去,也许,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注定相同?当然。希望还是渺茫得像海底的一条小鱼,但起码她看到一丝鱼尾甩起的波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