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粥也爱上山去。
山上的水不知道是哪里流下来的,流到一个小小的石坑里面,看起来清澈见底,喝起来甘甜,靠近石坑的时候还能够感受到那一股寒意,所以周围的人都喜欢来这里装水喝。
陆粥就经常打了水,连带着村里面没有孩子的老人那份一起打。
村民们还笑她:“小艳也太有精力了,我跑一趟都嫌累,她倒是还山上挑了两桶水下来,也不嫌累得慌。”
“这孩子能干,以后谁娶了她真是谁的福气。”
陆粥用扁担挑着两桶水,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憨气的笑容。
黄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滚而落。
“那算了,我还小着捏。”
陆粥说着就哼着歌,开开心心的回家。
爸爸妈妈和三奶奶他们喝了这山泉水,肯定觉得解渴。
再待下去,这水就要温了。
陆粥回到家放下扁担,两桶水硬是一滴水都没有溅出来。
“怪不得我找不到桶。”
宋全赶忙上前,生怕压到陆粥。
“你喊爸去,这么远的路。”
胡淑也道:“就是,下次想喝水喊你爸爸去挑,路远不说,主要的是比较陡,而且咱们家也喝不了这么多啊,这水要喝新鲜的,不然咱们家水缸里的水有啥区别。”
其实水缸里的水,都是去河里面挑的。
基本上每两三天,每家每户都会约好一起去挑水。
宋家村离河不远,水资源还算丰富。
像那些偏僻非常缺水的地方,可能要一个星期才能打得两桶水回家。
但凡是不小心撒了,那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全家人,就指那两桶水喝下去。
陆粥就听人说过,有一个地方新娶的媳妇去挑水,结果挑到家门口两桶水洒了,那媳妇哭得撕心裂肺,怎么拉都拉不起来,后面自责得直接上吊自杀了。
陆粥回过神,笑着道:“我分点给三奶奶和四爷爷他们,天气这么热,他们肯定也想喝一口凉快的水。”
看到陆粥跑出去了,怎么喊都喊不了。
胡淑又气又好笑,问宋全:“村里面的人对于她三奶奶讲的事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也不爱听这些,就喜欢听那些稀奇古怪的,怎么她就听不腻,特别爱缠着人讲过去鬼子进村的事,那咬牙切齿的样子,跟她也亲眼所见似的。”
“四爷爷,我给你送水来了。”
宋四爷坐在房檐下乘凉,看到陆粥笑眯眯的拿着扇子指小板凳。
“板凳在那儿,你自己坐。”
“你这丫头,一天天就跟有使不完的牛劲似的,还是年轻好啊。”
宋四爷也爱和陆粥说自己打仗的事,每每提起当时并肩作战的连长,他总是不由得老泪纵横。
“还有上面来的指导员。”
“其实当时他来的时候,我可瞧不上他了,觉得他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连枪杆子都不知道怎么拿,更不知道该怎么开枪杀敌人,怎么大家就得听他的呢。”
“可是我这条命,是指导员用命换来的。”
“他牺牲的时候才23岁。”
宋四爷摸出了一张泛黄的老照片,指着上面已经快要模糊不清的人影。
“这就是指导员。”
“他家里面有钱,本来他可以衣食无忧一辈子的,但最后把家产全部捐出来支持抗日。”
照片上的指导员很年轻,手搭在当时年轻的宋四爷肩膀上。
宋四爷说,又开始抽烟。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陆粥也只是安静的陪他的坐在一旁。
过了一会,宋四爷和陆粥说起了一个人。
一个他从来没和别人提起过的女同志,他遗憾的说他没有照片。
那时候穷,拍不起照。
就连和指导员的这张照片,还是指导员临死的时候,鲜血淋淋的从怀里将照片拿了出来,塞进了他的手里。
“她叫罗雨露,是个很厉害的人。”
宋四爷眼神飘到了那悠久的经年,仿佛看到了扎着两个辫子的女生。
“她一家人都被敌人杀了,所以她在战场上救人的时候直接就特别积极,我那时候受了伤,就是她给我包扎的。”
“当时我们没有药,那是要死不少人的,那些伤员都是和我们并肩作战保家卫国的同志,哪个人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
“药就只有城里面的医院和敌人那里有,她就说一定要把药给搞回来。”
宋四爷说起罗雨露时,一点也不像一个快七十岁的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