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调整,努力让自己显得从容。李璟川也没有点破,只是用更细致的方式陪伴她,睡前会给她热一杯牛奶,在她对着画布蹙眉时,不动声色地递上一杯她喜欢的果茶,或者讲个轻松的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
看到她还能维持表面的平静,他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但他的担忧并未完全消除,他知道真正的考验在踏进李家大门的那一刻。果然,到了要去李家的那个周末上午,舒榆之前努力维持的闲适平静,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被一种肉眼可见的紧张所取代。她一大早就醒了,在衣帽间那满满当当的衣柜前站了快半个小时,手里拿起一件,对着镜子比划一下,又摇摇头放下,眉头紧锁,嘴里喃喃自语:“这件会不会太随意了?这件又好像太正式了,显得刻意,颜色是不是太跳脱?款式够不够端庄?”
李璟川川晨练回来,洗完澡换上舒适的家居服,就看到她对着衣柜一筹莫展的背影,那身影透着一股罕见的焦躁和无助。他走过去,从身后拥住她,看着镜子里她愁眉不展的小脸,失笑道:“我的灿灿穿什么都好看,挑件你自己觉得最舒服的就行,不用那么紧张。”“那怎么行!"舒榆立刻反驳,转过头,眼神里满是认真和苦恼,“第一次见你爸爸妈妈,怎么能随便穿?舒服很重要,但得体更重要啊。”她叹了口气,手指划过一排衣服,“我得让他们觉得我是认真的,是稳重的,但又不能太死板,毕竟我是画画的…哎呀,好难选。”李璟川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心里既觉得可爱,又涌起更多的心疼。他明白她如此重视这场会面,归根结底是因为重视他,重视这段关系。他不再劝她“随便”,而是也认真起来,陪着她一起挑选。“这件米白色的羊绒连衣裙呢?款式简洁,颜色也温柔。"他提议。“好像有点太素了,会不会显得没精神?”“那这件浅灰色的针织套装?看起来知性又温和。”“这个天气穿会不会有点热?而且感觉有点像去开会。”“这件藕粉色的衬衫搭配阔腿裤怎么样?有点艺术感,又不失优雅。”“颜色是不是有点太嫩了。”
两人在衣帽间里讨论了近两个小时,地上已经堆了好几件被否决的“候选者”。
舒榆的紧张情绪在反复纠结中不但没有缓解,反而有加剧的趋势。李璟川看着她越来越焦虑,几乎想直接打电话回家取消这次会面。最终,舒榆的目光落在了一件之前没太注意的、浅燕麦色的及膝连衣裙上。它的剪裁非常利落流畅,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面料挺括有质感,颜色低调温和,既不会过于随意,也不会显得过于隆重刻意,有一种沉静的、不张扬的优雅。
“就这件吧。“她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将裙子取了下来。
李璟川仔细看了看,也觉得这件确实很适合,能衬托出她清冷的气质,又显得大方得体。
他点点头,表示赞同:“很好,就这件。”为了配合她这身偏向素雅温柔的打扮,李璟川自己也放弃了原本想穿的深色西装,转而挑选了一件质地柔软的浅蓝色衬衫,搭配卡其色的休闲长裤,少了些平日里的冷峻威严,多了几分温和儒雅,与舒榆站在一起,色彩和风格上都显得格外和谐登对。
看着镜子里并肩而立的两人,舒榆紧张的心情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丝落点。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对李璟川挤出一个笑容:“我们走吧。”李璟川握紧她的手,掌心温暖干燥,传递着无声的力量:“嗯,走吧,有我在。”
车子驶入一片静谧异常的区域,高耸的乔木林立两旁,枝干遒劲,在冬日湛蓝的天空下勾勒出肃穆的线条。
透过缓缓滑开的厚重黑色铁艺大门,能看到深处并非鳞次栉比的豪华别墅,而是几栋间距颇远、掩映在苍翠林木间的低层建筑,外观是沉稳的灰白色调,设计简洁而大气,没有任何浮夸的装饰,唯有历经风雨洗礼的砖石墙体透出一种不动声色的厚重感。
这里的一切都异常安静,仿佛连空气流动的速度都缓慢下来,带着一种不容喧哗的威仪。
李璟川将车平稳地停在一栋带有独立院落的小楼前。院门是古朴的原木色,并未完全闭合。
他绕过车头,为舒榆打开车门,在她下车时,极其自然地握住了她微凉的手,将她略显僵硬的手指完全包裹在自己温暖干燥的掌心。“到了。"他的声音不高,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安抚的力度。舒榆跟着他的步伐,踏入院门。
院子打理得并不精致繁复,却自有一种疏朗气度。角落里种着几株苍劲的腊梅,正值花期,幽冷的暗香若有若无地浮动在清冽的空气里。
脚下是宽大的青石板路,缝隙里探出茸茸青苔。推开那扇沉重的、色泽沉郁的实木入户门,眼前豁然开朗。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为宽敞的挑高客厅,光线从一整面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涌入,窗外是精心养护的庭院景观。
与外部建筑的简练不同,室内陈设处处透露出岁月的沉淀与不动声色的显赫。
地面是温润厚重的深色实木地板,覆盖着几张触感细腻、图案繁复的古老波斯地毯。
墙壁并非雪白,而是某种柔和的米灰色,上面悬挂着几幅装裱考究的水墨字画,舒榆虽不甚精通,也能从那泛黄的宣纸和遒劲的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