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溪看在眼里,并未多言,只是静立一旁,等侯开考。
未时一至,下午的算学考试正式开始。
堂内气氛骤然紧绷,几乎是拿到考卷看清考题的一瞬间,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不绝于耳。
“肃静!”徐文清立于上方,声音不高却带着威严。
只是不知是不是算学题目的别样威力,骚乱又维持了一阵才平息下来。
就在这时,坐在最后排考桌上的宋溪忽然察觉到场中巡查的学长多了两位。
考场内安排一目了然,前两排鲜少有人巡查,或者说几乎只有徐文清偶尔会看两眼。
而后两排安排的是杂役,只有短短两人,来回巡视。
唯有他们所在的最后两排,守着的是同书院的读书人,加之突然增加的两人,如今已经足有六人。
可以说,几乎每三个人就有一个人盯着。
这些学长自带压迫感,虽只比在场考生年长四五岁,气质却截然不同。
很明显是两个年龄段的模样,衬得在场的少年们青涩不已。
考场上,有人算到一半急得冒汗,用袖子擦着额头却蹭了一脸墨。
有人算错了数,直接把考卷揉成一团,又在学长的注视下慢慢展开,用唾沫沾湿了重新写。
相比起这些,最后两排的考生更是各显神通,花活无数。
有人不顾礼仪,双手双脚并用算数,指甲盖都不放过。
有人则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堆毛笔,再从地上薅一些石子,一些树枝,凑在一起做成了个简易算盘。
总之后两排无异于“八仙过海”,而其中的宋溪正常的反而有些不正常,格外扎眼。
他行事规矩,面色平常,既不抓耳挠腮,也不探头拉脖。
如此情况,反倒是得了最多的关注。
离他最近的巡查学长更是紧盯着他,不敢挪开眼,生怕下一秒他憋出什么更大的“阴招”。
而此刻做题的宋溪心情正好。
他于算学虽接触不多,但却有个天然优势。
几乎不用过多思考,只需要转换阿拉伯数字,一题一题的写的极快。
大齐算数历来只有举人乡考出现过,因而宋溪在考中秀才之前,几乎没有接触。
他没有想到在白鹿书院如今就能考到。
少年班只有童生,并无秀才,宋溪是其中唯一的异类。
这个年纪能考中秀才的,书院不会让其埋没在少年班,而是转入尖子班。
只是尖子班也有甲乙之分,宋溪需要此次成绩出来以后,才能决定去留。
是转入甲班,还是乙班,就在这场考试里。至于普通班,丙丁,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这是山长周行鹤的决定,宋溪为了不引人瞩目,没有穿专服。
他能懂周行鹤这样做的原因,无疑是轻视罢了。
这轻视大概率不是因为他的老师,而是因为地域,因为他出身陕南。
夕阳西下,考卷收齐。
学子们纷纷起身,三三两两地散至一旁。
有人眉飞色舞地拉着同窗核对答案,语调里满是雀跃,自信满满。
相反,也有人垂头丧气地踢着脚下石子,头低垂透着股蔫蔫的失落。
自然还有一些争执声,以及各种不确定的声音。
还有些人骂着,说此次考题过于阴险,怎的还出这么难的算数。
宋溪与张有墨、连漳、汪永元几人一同起身,四人位置相近,同步走到一处。
而后,连漳率先按捺不住,语气里带着几分慌乱道:“算学最后一题,你们算的是多少?我好象把亩数算错了……”
宋溪刚要开口,张有墨已抢在前面,故意拖长了语调调侃道:“这你都能算错?”
说罢,他挺直脊背,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
“我算出来是三十二亩,肯定错不了。”
“那你肯定错了!怎会错不了,我算的可是七十一亩!”连漳立刻反驳,梗着脖子嘴上硬气,眼底却藏着一丝不确定。
不过,他只是算法存疑,不是没信心赢过张有墨。比起这人,他还是有信心。
几人平日里关系相当融洽,唯有考试的时候会有针锋和摩擦。
汪永元都已经习以为常,劝都没劝一声。
宋溪也瞧出了两人不是动真格,也没有劝声。
两人答案差了近四十亩,根本无从比对,只能各执一词。
吵来吵去也没个结果,只能将目光看向宋溪和汪永元二人,问及他们答案。
宋溪沉默片刻,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