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降落
孟瑾瑜像是发现了这一处小小的争执与僵持，唇线弯成一道浅浅的弧。他放下手中把玩的一棵小花，不疾不徐向两人所在的方向踱来。余光中，一道高瘦闲散的身影渐渐放大。
拉蒙猛地扭头，剜他一眼，嘴里话却是冲着寻夏说的：“孟瑾瑜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别被他骗了！”
寻夏眨眨眼，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拉蒙怎么突然针对起孟瑾瑜了？只是因为昨天下午她被孟瑾瑜叫走，两人单独相处了一会儿吗？
“为什么？"寻夏歪头，不动声色地问他。“因为…因为…”拉蒙眼神闪烁。
“你们在聊什么呢？"孟瑾瑜已经走到了近前，自然地伸手，松松搭上拉蒙的肩，但不看他，一双暖融融的眼睛只直直望向寻夏，“我下午还在劝拉蒙，让他做事不要那么冲动。”
寻夏还没等到拉蒙的回答，孟瑾瑜就蹦出来横插一脚。她视线与男人黑框眼镜后的双眼撞上,轻挑眉梢。拉蒙闭上眼睛,眼皮颤了颤，胸腔起伏，一副忍无可忍的模样。“孟瑾瑜，你们孟家不过是捡到个贡献席位，"他咬牙切齿，念得一字一顿，“随时可以来，也随时可以走。”
“你管不到我头上,也不要妄想自己能改变任何事。”什么叫“妄想”什么叫“改变"？
寻夏难得有耐心仔细咀嚼拉蒙的话语,她总觉得，拉蒙似乎知道些什么。她看向孟瑾瑜，却见他脸上的笑意分毫不变，像是没受到半点影响。孟瑾瑜轻松又无辜地耸耸肩：“只是作为朋友的提醒，好心而已，别这么大火气嘛。”
一时间，两个男人都安静下来，寻夏站在中间，也没有说话。不远处，一颗乱糟糟的金毛脑袋在渐渐散开的人群之中穿梭，是亚恒在解答零零星星、接二连三冒出的各种关于翼装体验的问题。他像一个忙碌的游戏玩家，勤勤恳恳地处理NPC们头顶不断冒出的感叹号。临渊留给大家的十五分钟考虑时间过去大半，已经陆续有几人往机械大翅膀的方向过去，颇为新奇地研究起那些最新款装备。寻夏收回视线。
她当然也考虑好了，六年前的真相、合议庭的秘密，似乎都离她越来越近了，她没理由在这个时候退出游戏。
不管拉蒙知道了什么，他的担心大概都是多余的一-不是她被孟瑾瑜骗，而是她在骗孟瑾瑜。
“我好像听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寻夏抿嘴，扬起一个可以上教科书的标准微笑，向两人挥挥手，“我先过去了，一会儿见哦。”说完，她迈步向前，朝着在夕阳下一身暗色制服、站得笔挺的临渊走去。逆着光，她的背影在拉蒙的视线中不断缩小，边缘渐渐被橘红的光晕模糊、融化。
她好像永远是这样，或走，或留，随心而动，看似苍白瘦削、弱不禁风，随便一阵风就能吹走。
可实际上，她就是风本身，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也不会为任何事阻挡。拉蒙凝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眼皮垂下一半，眉头结成一个难解的结。“临渊长官，我已经准备好了。“寻夏背着手，在临渊身前站定，仰头看他，“请问什么时候可以开始穿戴外骨骼呢？”夕阳为她白皙的脸庞镀上柔和的金边，她笑盈盈的神情与从前无二，但临渊却能微妙地察觉，她缩回了好不容易向外探出一点的触角，重新回到了她的壳里。
临渊垂眼静静看她，一直看到寻夏的表情几乎要出现裂纹，一直看到一道清亮的女声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
“监察官，我不退出游戏。"启明红棕色的短发在脑后绑成小揪，她冲着整齐排列的机械翅膀抬抬下巴，“是不是可以直接过去飞了？”听到有人在自己身旁说话，寻夏自然地偏过头，顺势避开了与临渊莫名的对视。
但是，启明一一
“可以，”临渊点头，一板一眼、公事公办地回答，“准备好了就可以去找亚恒，他会带你进行基础的操作教学和安全检查。。”启明歪歪斜斜地敬了个玩笑似的礼：“好的，遵命。”说完，她转身，冲锋衣的面料无意间擦过寻夏的手臂，发出恋窣的声响。寻夏低着头，从下而上，极快地瞥了她一眼。这次没有墨镜的遮挡，她清晰地看到启明的眼里没有笑意，映着烈火一般的夕阳。看样子，启明将会是第一个装备上翼装外骨骼，出发向下城降落的玩家。在她的印象中，启明的行事作风与她相反，并不高调。之前的活动中，她有像今天这样，表现得如此积极过吗？“寻夏。”临渊忽然开口叫她名字，她仍在思索，只是低低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她曾经拒绝了启明让她加入鹰党的邀请，但这并不代表她对鹰党全无了解。她长大的梧桐巷是鱼龙混杂的下城黑市，自然也有不少鹰党成员在这里浑水摸鱼，集会活动。
下城的人与人，党/派与党/派之间，并不像天际城那么壁垒分明、界限森严。
而且，除了少数挖空心思想要通过成为服务者，抱上天际城大腿的人，大多数下城居民都有着一个共同的外部敌视对象一一高高在上的、掌握着下城能源与水两大命脉的天际城天龙人们。
下城众人秉持着"反正都一样烂，谁也别看不起谁”的观念，反倒不介意互行方便，互通有无。
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