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不等警察开口,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
林墨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发出叩叩的轻响,象是在给林淑兰的借口伴奏。
“我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上年纪还不知羞的妹妹?”
他甚至没看林淑兰,目光飘向窗外,语气里满是嘲弄。
“记住了,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别再找那些可笑的借口了,有这功夫,不如洗干净个八月十五(代指屁股),准备进去过个安稳年。”
林墨这话说得诛心,偏偏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散漫。
林淑兰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几乎要当场发作。
但她一转头,看到身边坐着的儿子刘梓豪,那张略显猪头的脸此刻毫无血色,眼神里全是恐惧和慌乱。
刚刚在林墨进来前,警察的话说得更直白。
一旦刑事立案,就算只是拘留,也会在他的文档里留下伴随一生的污点。
一个文档有污点的大学生,学位、毕业、考公、进好单位所有光明的未来,都将化为泡影。
儿子的前途,是她最后的底线。
原本那个可以被她随意拿捏、训斥的孤僻侄子,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能扼住她命运咽喉的人。
这种强烈的落差感和屈辱感,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吞噬。
林淑兰深深吸了好几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恨意和不甘,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带上了几分她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卑微和沙哑。
她转向林墨,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林墨小墨”
她试探着,用上了许多年没叫过的称呼。
“是小姑不好,是小姑一时鬼迷了心窍,你你就原谅我们这一次,行吗?”
她说着,甚至想去拉林墨的手,却被林墨不着痕迹地避开。
“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跟梓豪没关系,他还是个学生,是你表哥啊,你不能毁了他啊!”
林墨终于收回了目光,看向她。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眼神平静得象一潭深水,却让林淑兰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了个通透,所有伪装的恳求和内心的算计都无所遁形。
林淑兰被他看得越来越心慌,声音也越来越小。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林墨忽然笑了。
“原谅你们?”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也不是不行。”
林淑兰眼睛一亮,象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不过,”林墨靠在椅背上,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哒哒声,每一个音节都象踩在林淑兰的心跳上。
他慢悠悠地开了口,声音不大,却清淅地传遍了整个房间。
“我的谅解书,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说是这么说,但也说明有回旋馀地。
林淑兰面露难色,但她还是咬咬牙说道,“说吧,你要我怎么做才能签这份谅解书?我给你跪下得了吧?”
她说着,就要从椅子上跪下来。
噗通一声。
膝盖和冰冷的地砖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声音在这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林墨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完成了这一整套动作,直到她仰起那张布满屈辱和期盼的脸,他才发出一声轻飘飘的冷笑。
他终于正眼看向她,“跪下来就让我签谅解书?你以为你是太后还是王母娘娘?你的膝盖就这么值钱?”
林淑兰的表情瞬间僵住。
“五万块,一分不能少。”
林墨手指在桌上重重地敲着。“至于为什么是这个数,我想,你年纪虽然大了,记性应该还没那么差吧?”
戏谑的语气,冰冷的眼神。
五万块
这个数字象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林淑兰尘封的记忆。
那场黑白色的葬礼,那个抱着父母骨灰盒、眼神空洞的少年,还有她自己,拿着一张假欠条,理直气壮地从少年手里拿走那笔沾着血泪的抚恤金。
一瞬间,那被刻意遗忘的画面清淅无比地浮现在眼前。
羞耻和愤怒交织着涌上心头,她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藏在桌下的拳头捏得死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可这股气焰仅仅燃烧了数秒,就无力地熄灭了。
林淑兰松开手,声音沙哑得象是破了的风箱。
“好,我答应。”
“别急着答应,这才只是开胃菜。”
林墨的目光越过她,投向了门外,“林玉成他们不是在外面等着吗?等会儿出去,你,还有你那个好儿子,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磕头道歉。”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补充道:“至于为了什么而道歉,我想,不用我再教你怎么说了吧?”
林墨的话就象是冲击钻那样,直接在林淑兰的心上钻出几个大洞来。
旁边的刘梓豪再也听不下去了,他猛地站了起来,双手狠狠拍在桌子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