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浙江战局之艰,只凭过往经验臆断,险些错怪了将军,冤枉了校尉。”
“本官在此,向你,向戚将军麾下的一千将士,郑重致歉!”
这位清流名士,裕王府的参政,竟当着众人的面,向一个七品校尉低头认错。
张承业哪里受过这等大礼,一时间手足无措,连连摆手道。
“大人使不得,使不得!是末将没有提前说明缘由,也是末将的失察。”
“末将以为……以为各位大人都清楚浙江的局势,这才……还望大人不要介意!”
戚继光的脸色也早已由铁青转为动容。
他看着自己的部下,又看了看一脸愧色的谭伦,心中五味杂陈。
他快步上前,扶住谭伦的手臂,沉声道。
“谭大人言重了!您身为监军,恪尽职守,何错之有?”
“是我治下不严,未能让军需官将事由陈述清楚,才引出这场误会。”
“该致歉的,是我戚某人!”
一场可能引发巨大矛盾的风波,就在这三言两语的相互理解与致歉中,消弭于无形。
陆明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万千。
他看到了一个文官的风骨与担当,知错能改,不饰非,不诿过。
他看到了一个武将的爱兵如子与光明磊落。
他更看到了,在这个看似腐朽的大乾王朝内部,依然有着这样一群真正为国为民的栋梁。
他们或许政见不同,或许出身各异。
但在“平倭报国”这四个字面前,他们能够抛开一切成见,精诚合作。
这,才是大乾当兴的真正希望所在!
“好了,误会解开便好。”
陆明渊笑着走上前,从张承业手中接过了那张写满了数字的清单。
“将军请放心,这清单上的一应军需物资,我温州府一力承担!”
“粮草,三日之内必定筹措完毕!兵甲、火药、药材,五日之内,悉数送至营中!”
“我绝不会让将士们饿着肚子上战场,更不会让他们拿着钝刀去拼命!”
这番话,掷地有声!
戚继光闻言,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伯爷,看着他那双沉稳得不像话的眸子,只觉得一股豪气直冲胸臆。
有此人为帅,何愁倭寇不平!
“多谢伯爷!”戚继光重重抱拳,深深一揖。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但那份感激与信赖,已经尽数包含在这一礼之中。
随即,他亲自带着几名副将,将陆明渊和谭伦一直送到了军营辕门之外。
目送着他们的马车在晨光中远去,这才转身返回。
……
一周之后,温州府衙,后堂。
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棂,在书案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陆明渊正襟危坐,手中捏着一卷来自平阳县的公文。
信笺上的字迹工整,内容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息。
“禀伯爷,我县秋粮已尽数归仓,共计三万七千石。”
“是否即刻起运,送往府城?请伯爷示下。”
落款是平阳知县的官印。
类似的公文,在书案的另一侧,已经堆起了厚厚的一摞。
乐清、永嘉、瑞安、泰顺……各县的秋粮征收,都在这几日内相继完成。
陆明渊放下公文,缓缓闭上眼睛。
他能感觉到,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随着这些粮食的归仓,在温州府的上空悄然张开。
网的一头,是他和戚继光,是数万严阵以待的大乾军民。
而另一头,则是那条蛰伏已久,即将被腥味引诱出洞的巨蟒——汪直。
算算时间,汪直安插在各地的探子,也该将这个消息传回去了。
鱼饵已经备好,就看鱼儿何时上钩了。
陆明渊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冽的精光。
他提起笔,蘸饱了墨,开始给各县回复公文。
给平阳、瑞安的回文,内容几乎一致。
“粮草暂存县仓,严加看管。着令各处卫所、巡检司加强戒备,密切注意沿海动向。”
“倭寇袭扰在即,务必小心防范。”
“若遇大规模倭寇来犯,立刻点燃烽烟示警,不可与之浪战,固守待援为上!”
而给乐清、永嘉、泰顺的回文,则多了一句。
“若南线烽烟起,尔等即刻整顿兵马,驰援府城,听候调遣。”
一松一紧,一虚一实。
他要做的,就是让汪直看到一个他最想看到的局面。
温州府将重兵和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南线的平阳和瑞安。
而北线和内陆则相对空虚,甚至准备抽调兵力南下。
这样一来,汪直才会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将手下大军调往乐清!
写完公文,用印封好,交给亲兵火速送出。
陆明渊站起身,走到窗前,负手而立。
庭院中,一株老桂树的叶子已经开始泛黄,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