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之内,一切井然有序,与他之前所见的温州卫所,简直是天壤之别。
校场之上,数百名士兵正在操练,或持长枪,或舞藤牌,阵型变幻之间,进退有据,呼喝之声整齐划一。
他们的眼神专注而坚毅,身上散发出的,是真正经历过血与火洗礼的杀气。
营房排列整齐,地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看不到一丝杂物。
巡逻的哨兵往来不绝,步伐沉稳,目光警惕,时刻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陆明渊注意到一个细节,士兵们的兵器都擦拭得雪亮。
即便只是暂时驻扎,兵器也都是随身携带,甲胄就放在最顺手的位置,显然是做好了随时投入战斗的准备。
他心中感慨万千。
戚继光的治军之能,果然名不虚传。
一支军队的战斗力,不看装备,不看人数,看的就是这股精气神。
纪律严明,令行禁止,这才是百战百胜的根本。
有这样一支军队在手,何愁倭寇不灭?
陆明渊心中豪情顿生,扫平东南倭患的信心,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三人一路来到中军大帐,分宾主落座。
亲兵奉上茶水,戚继光屏退左右,帐内只剩下陆明渊、谭伦和他三人。
没有多余的寒暄,戚继光直入主题,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陆明渊,沉声问道。
“伯爷,谭大人奉您的将令,星夜赶赴台州,言说您料定倭寇将于秋收之际,大举袭扰温州府。”
“敢问伯爷,此判断从何而来?倭寇何时会来,人数几何,主攻何处?”
“这些,都关乎我麾下一千将士的性命,还请伯爷明示!”
他的语气十分严肃,这是将领的责任。
他可以敬重陆明渊,但绝不会拿手下弟兄的性命开玩笑。
谭伦也看向陆明渊,虽然他相信陆明渊的判断,但心中同样存着这些疑问。
面对戚继光的质询,陆明渊神色不变,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淡然一笑道。
“将军之问,正是我请二位前来,要商议的要事。”
他放下茶杯,不疾不徐地开口道。
“当初我初到温州,着手清查三大世家与倭寇勾结一案时,便留了一手。”
“温州府汪家的势力被连根拔起,但舟山汪家,却有一条大鱼,逃了出去。”
“伯爷说的是,汪家家主,汪智文?”
谭伦插话道。
“正是此人。”陆明渊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此人逃亡海外,我便让锦衣卫的暗桩一直盯着与他有关的所有线索。”
“果不其然,通过审讯抓捕的一些零散倭寇和海盗,我得知,汪智文投靠了如今盘踞在舟山群岛,势力最大的倭寇头目——汪直!”
“汪直!”
戚继光和谭伦听到这个名字,脸色同时一变。
这个名字,对于整个东南沿海的军民来说,就是一个噩梦。
汪直本是大乾商人,后来下海为寇,勾结东瀛浪人。
其势力在短短数年间,急剧膨胀,手下战船数百,部众近万,横行海上,是朝廷最大的心腹之患。
陆明渊继续说道。
“汪智文对温州府的情况了如指掌,他深知秋收时节,是府库最充盈,百姓家中存粮最多的时候。”
“他想要报复朝廷,更想要劫掠钱粮以壮大自己在汪直麾下的势力,温州府,无疑是最好的目标。”
“就在半月前,汪家躲在温州府的一些旁支,出了一趟远海。”
“回来之后,不少人被派往了温州各县。”
“经过锦衣卫数十日追查,这些人都在各地打探秋粮的消息。”
“所以,我敢断定,汪直的大军,不日即将兵临城下!”
“其目的,就是趁着秋收,对温州府进行一次毁灭性的劫掠!”
一番话,有理有据,逻辑清晰。
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解释得清清楚楚。
戚继光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眼中露出了然之色。
他没想到,陆明渊的布局竟然如此之深。
早在清查世家之时,就已经埋下了伏笔。
“原来如此。”戚继光点头道。
“若真如伯爷所言,那这一仗,便是早晚之事。”
陆明渊看着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凝重。
“我这次紧急调遣将军前来,并非只是为了守住温州府这么简单。”
“哦?”戚继光和谭伦都露出了询问的神色。
陆明渊站起身,走到帐中悬挂的浙江沿海堪舆图前,目光如炬,盯着舟山群岛的位置,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的目的,是要趁此机会,毕其功于一役,彻底铲除汪直这股心腹大患!
此言一出,帐内顿时一片死寂。
戚继光和谭伦皆是倒吸一口凉气,满脸震惊地看着陆明渊。
铲除汪直?
这话说得何其轻巧!
朝廷为了剿灭汪直,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