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瑞安县知县、县丞、典史一应官吏,尽数沦为阶下囚。”
“府衙之中,人心惶惶,百废待兴。”
陆明渊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敲在杜彦的心头。
“本官命你暂代知县一职,首要之事,便是征收秋粮。”
杜彦神色一凛,立刻拱手道。
“伯爷放心,下官定当竭尽所能,安抚百姓,保证秋粮颗粒归仓,绝不耽误朝廷大事!”
“征粮只是其一。”
陆明渊话锋一转,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寒芒。
“本官此番亲至瑞安,扫清这些贪官污吏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防患于未然?”杜彦有些不解。
“倭寇。”
陆明渊缓缓吐出两个字,这两个字仿佛带着血腥气,让后堂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杜彦脸色骤变。
沿海州县,谈倭色变,绝非虚言。
陆明渊继续说道。
“往年惯例,九月下旬乃是各地秋粮入库之时。”
“粮仓丰盈,城防空虚,正是倭寇眼中最好的劫掠时机。”
“他们惯于趁此时节,突袭沿海各县,劫掠粮草,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孙智之流,只知鱼肉百姓,对城防之事怕是早已抛诸脑后。”
“如今的瑞安县城,在倭寇眼中,与一座不设防的粮仓何异?”
杜彦听得冷汗涔涔,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接下的是一个何等滚烫的山芋。
这已经不是简单地安抚百姓、征收钱粮了!
“伯爷,这……这可如何是好?瑞安县卫所早已糜烂,兵丁老弱,不堪一击啊!”
杜彦急道。
“慌什么。”
“本官既然来了,自然有所准备。”
他站起身,走到悬挂在墙上的温州府舆图前,目光落在瑞安县的位置上。
“本官要你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准备‘阴阳库房’。”
“阴阳库房?”杜彦更是茫然。
“不错。”陆明渊的手指点在舆图上。
“你需在城中寻一处显眼之地,大张旗鼓地修建一座粮仓,此为‘阳库’。”
“征粮之时,每日都需当着百姓的面,将部分粮食敲锣打鼓地押运至此,做出粮草尽数汇于此处的假象。”
“而真正的粮仓,要设在城中隐秘坚固之处,此为‘阴库’。”
“每日入夜之后,再将阳库中的粮食,悄无声息地转移至阴库之中,严加看管。”
杜彦冰雪聪明,瞬间明白了陆明渊的用意,失声道。
“伯爷是想……以此为饵?”
“正是。”
“倭寇若来,其目标必然是那座人尽皆知的‘阳库’。”
“本官此次前来,带来了镇海司精锐八百人。”
“这八百人,将悉数交由你调遣,用以补充瑞安县的城防力量。”
“他们会潜伏在阳库四周,以及城中各处要害,只待倭寇入瓮。”
八百镇海司精锐!
杜彦的心猛地一跳,镇海司精锐都是从温州卫抽调而来,混杂着想要建功立业的倭寇俘虏,战力远非地方卫所可比!
有这八百人坐镇,瑞安县的城防便有了主心骨。
陆明渊的目光从舆图上移开,重新落回杜彦身上,眼神变得愈发深沉。
“这还不够。”他沉声道。
“瑞安只是一个点,我要做的,是布下一张覆盖整个温州府的大网。”
“待本官返回温州府,会即刻从各卫所抽调精锐,组建一支两千人的精锐,作为机动部队。”
“以骑兵为主,辅以车兵,温州卫内的所有马匹都调拨他们使用!”
“这支精锐将驻扎于府城,一旦沿海任何一县遭到倭寇袭扰,便可火速驰援。”
“此次征收秋粮,既是为完成朝廷的任务。”
“更是我为那些倭寇,精心准备的一场盛宴。”
“我会给各县下达同样的命令,安排城防,互为犄角。”
“只要倭寇敢来,就叫他们有来无回!”
一番话,说得杜彦是热血沸腾,胸中激荡不已。
他原以为陆明渊只是来查案惩奸。
却没想到,这位年仅十二岁的伯爷,心中竟装着如此宏大而周密的布局!
他不仅仅是在惩治一县之贪腐,更是在下一盘关乎整个温州府安危,乃至东南海防大局的棋!
以秋粮为饵,以州县为网,以镇海司精锐与机动骑兵为刀,等待着倭寇这条大鱼自投罗网!
这是何等的气魄与胆识!
杜彦起身,郑重地长揖及地,声音铿锵有力。
“伯爷运筹帷幄,算无遗策,下官拜服!”
“请伯爷放心,下官定会守好瑞安,护好秋粮,绝不让倭寇的阴谋得逞!”
“很好。”陆明渊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即刻去办吧,县衙的一应文书卷宗,你可自行查阅。”
“若有人敢不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