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智猛地抬起头,那张肥胖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死一般的惨白。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身形尚显单薄的少年。
是啊……他怎么就忘了!
眼前这位,不仅仅是伯爷,不仅仅是知府。
他是今科状元!
是陛下钦点,御笔亲封的“文冠大乾”!
天下读书人的魁首!
自己竟然在他面前卖弄律法条文。
何其可笑!何其愚蠢!
“附注……附注……”
孙智喃喃自语,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完了。
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秋粮的锅,他本想甩给下属,但陆明渊显然不信。
荒田的税,他本想用国法当挡箭牌。
如今却被陆明渊用更精深的律法条文,反过来将他钉死在了“曲解律法,强征暴敛”的罪名上。
两条罪名,无论哪一条,都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伯爷……下官……下官……”
孙智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他拼命地想要辩解,却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陆明渊冷漠地看着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杜彦。
“杜彦。”
“属下在!”
一直肃立在旁的杜彦立刻上前一步,声如洪钟。
“此地事了。”
陆明渊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你带一队兵马,留守赵家村,安抚村民,清点被贪墨的税粮。”
“告诉他们,本官允诺,多征的粮食,一粒都不会少地还给他们。新垦的荒田,三年免赋,此令即刻生效。”
“是!”杜彦躬身领命。
陆明渊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依旧抱头蹲地,瑟瑟发抖的衙役,声音陡然转冷。
“至于这些……助纣为虐之辈。”
“将所有涉嫌征收秋粮的胥吏、衙役,全部锁拿!”
“连同瑞安县知县。”
“一并押回瑞安县衙!”
“本官,要亲自升堂审问!”
此言一出,不只是孙智,就连那些镇海司的兵士都微微一怔。
知府在县衙升堂,审问本县知县?
这在大乾朝,可是闻所未闻之事!
孙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他猛地向前膝行几步,想要抱住陆明渊的腿,却被一名骑士冰冷的刀鞘拦住。
“伯爷!伯爷不可啊!”
孙智涕泪横流,彻底失去了理智。
“下官乃朝廷命官,即便有罪,也该由按察司审理,上报吏部定夺!”
“您……您不能私设公堂啊!这是违制,是……是藐视朝廷法度啊!”
他终于想起了最后的救命稻草——程序。
然而,陆明“渊“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藐视法度?”他嗤笑一声。
“孙知县,你鱼肉百姓,曲解律法之时,可曾想过朝廷法度?”
“本官奉旨巡查温州府务,整顿吏治,便有临机专断之权!”
“带走!”
一声令下,再无半分转圜余地。
两名如狼似虎的镇海司骑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瘫软如泥的孙智。
伴随着铁镣“咔嚓”一声。
孙智彻底绝望了。
他知道,当这副镣铐加身之时,他这身官袍,也就穿到头了。
他不敢反抗,也不敢再多言半句,只能任由骑士拖拽着,踉踉跄跄地被押向来路。
其余的衙役更是噤若寒蝉。
他们被镇海司的精锐们用绳索串成一长串,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
……
半个时辰后,瑞安县府衙。
数十支火把将堂内照得亮如白昼,也映照着堂上少年那张冷峻如冰的脸。
陆明渊端坐于正堂主位之上。
那张属于知县孙智的太师椅,他坐上去,身形显得有些空荡。
但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威严,却让整个大堂都为之凝滞。
堂下,跪着三名穿着官袍的官员。
为首的,正是面如死灰的瑞安知县孙智。
在他身后,则是闻讯赶来,同样被镇海司“请”来的瑞安县丞沈安,以及典史吴兴。
这两人是孙智的左膀右臂,也是瑞安县除了知县外,品级最高的官员。
他们刚从睡梦中被叫醒,还不明所以,就被带到了这里。
一见到堂上的陆明渊和堂下的孙智,瞬间吓得六神无主,连忙跟着跪了下来。
孙智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他必须,也只能,丢车保帅。
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声音嘶哑地开口了。
“伯爷……下官有罪!下官有失察之罪啊!”
他抬起头,目光转向身后的县丞沈安和典史吴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与怨毒。
“伯爷明鉴!这……这违规征收秋粮一事,实非下官本意!”
“下官确实是按照您的公文,吩咐下去减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