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一众工匠,无论年长年幼,皆是齐刷刷地躬身行礼。
无声的礼节,胜过千言万语。
陆明渊坦然受了这一礼,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千机院的人心,才算是真正归于自己麾下。
他要的,从来不是一群唯唯诺诺的下属,而是一群能够同心同德,共创伟业的尖兵。
陆明渊上前扶起杜铁山,声音温和却掷地有声。
“诸位请起。记住我今天的话,你们的双手,能铸就国之重器,你们的性命,同样是国之瑰宝。”
“从今往后,千机院,不养闲人,也绝不轻贱任何一个有用之人!”
说完,他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
“接下来,镇海司每个月,会给千机院额外拨银一万两,用以招揽天下能工巧匠,添置最好的工具材料!”
“一万两?”
人群中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一万两白银,对于这些终日与炉火铁锤为伴的匠人来说,是一个近乎天文数字的概念。
在这个时代,匠人的地位也仅仅比商人略高一些!
对于他们而言,能见到陆明渊这样的伯爵之尊,已经是极为难得!
如今陆明渊竟将如此巨款,尽数投入到这小小的千机院中!
这让众人更是无比诧异,同样无比感动!
陆明渊仿佛没有看到他们脸上的震惊,继续说道。
“所有研发所需之铁矿、木料、煤炭,乃至你们的衣食住行,皆由镇海司一力承担,足额拨付!”
“我要你们,心无旁骛,用最快的速度,给我拿出能承载蒸汽之力的精钢!”
“钱,我来出!人,我来找!所有的麻烦,我来扛!”
“你们,只需要将脑子里、手上的本事,尽数给我掏出来,变成现实!”
这番话,如同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每一个工匠的心坎上。
他们感受到的,不再是冰冷的命令,而是一种近乎滚烫的信任与托付。
杜铁山虎目含泪,重重抱拳,声若洪钟。
“伯爷放心!我等纵使粉身碎骨,也定不负伯爷所托!”
“不负所托!”
众工匠齐声呐喊,声浪几乎要将院落的屋顶掀翻。
那一张张被烟火熏得黝黑的脸上,此刻都燃烧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
陆明渊满意地点了点头。
正欲再交代几句,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千机院门口。
一名身着镇海司黑色飞鱼服的缇骑翻身下马,脚步踉跄地冲了进来,单膝跪地,声音嘶哑。
“启禀伯爷!八百里加急军情!”
“温州府下辖乐清县,于昨夜子时,遭倭寇突袭,县城南门被破,守备军损失惨重!”
“什么?!”
陆明渊脸色骤变,一股凌厉的杀气瞬间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温州沿海的倭寇,自他上任以来,已用雷霆手段清剿数次。
大小倭寇巢穴被连根拔起,海面上早已风平浪静多时。
这股倭寇,是从何而来?
这已非寻常骚扰,而是关乎温州府安危的军国大事!
他来不及再与杜铁山等人多言,只沉声留下一句。
“按我说的办,有任何问题,直接找裴文忠!”
言罢,他大步流星地走出千机院,翻身上马,带着亲卫直奔温州府衙而去。
府衙书房内,灯火通明。
陆明渊端坐于书案之后,面沉如水。
一卷卷来自乐清县的紧急公文,被衙役们小心翼翼地呈递到他的面前。
他一目十行,迅速翻阅。
随着信息的不断涌入,他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心中的那块巨石,也缓缓落地。
原来如此。
根据乐清县令在奏报中附上的倭寇俘虏供状,这股倭寇并非温州本土滋生,而是从杭州府一带流窜而来。
浙直总督胡宗宪大人在杭州湾一带掀起了剿倭狂潮,连战连捷。
打得盘踞多年的倭寇丢盔弃甲,四散奔逃。
其中一股穷途末路的倭寇,如丧家之犬般,沿着海岸线南下,流窜至温州府地界。
无奈之下,对防备相对松懈的乐清县发动了疯狂的偷袭。
虽是虚惊一场,却也给陆明渊敲响了警钟。
温州沿海防线漫长,光靠清剿是远远不够的,必须建立起一套行之有效的防御体系。
他提起朱笔,迅速在公文上批示。
“着,漕运司即刻派员前往乐清,核查城防工事受损情况,并会同县衙,拟定修缮方案,所需款项,由温州府承担。”
“令,温州卫指挥使,即刻抽调精锐,进驻乐清,加强巡防,整顿军备,务必在三日之内,肃清境内所有流窜倭寇!”
一条条命令,清晰果决。
处理完公务,夜已深沉。
陆明渊却没有丝毫睡意。
他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双眼微眯,脑海中却在飞速地运转。
倭寇之